【按:张德明,1967年9月出生,湖北天门人,现居广东湛江。2004年在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毕业,获文学博士学位。有专著《网络诗歌研究》《现代性及其不满》等。在《外国文学研究》《人文杂志》《四川大学学报》《华中师范大学学报》《广东社会科学》《名作欣赏》以及《文艺报》《星星诗刊》《敦煌诗刊》等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和评论文字数十篇。有文章被人大复印资料和《中国社会科学文摘》转载。现为广东湛江师范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后。http://blog.sina.com.cn/zhangdeming】
百年新诗回眸之安琪篇
安琪(1969—
),女,本名黄江嫔,福建漳州人。1988年7月漳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中间代概念首倡者及代表诗人。第三条道路诗歌流派代表诗人。新世纪十佳青年女诗人。诗作入选《中间代诗全集》《现代中国文学精品文库·诗歌卷》《感动大学生的100首诗歌》及各种年度诗歌选本等,主编有《中间代诗全集》(与远村、黄礼孩合作,海峡文艺出版社2004年出版)等。出版有诗集《奔跑的栅栏》《任性》《像杜拉斯一样生活》《个人记忆》《轮回碑》等五种。诗作入选韩国、以色列、美国等诗歌选本。曾参与编撰《大学语文》教材。现居北京。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爱人
明天爱人经过的时候,天空
将出现什么样的云彩,和忸怩
明天,那适合的一个词将由我的嘴
说出。明天我说出那个词
明天的爱人将变得阴暗
但这正好是我指望的
明天我把爱人藏在我的阴暗里
不让多余的人看到
明天我的爱人穿上我的身体
我们一起说出。但你听到的
只是你拉长的耳朵
1996/5/19
像杜拉斯一样生活
可以满脸再皱纹些
牙齿再掉落些
步履再蹒跚些没关系我的杜拉斯
我的亲爱的
亲爱的杜拉斯!
我要像你一样生活
像你一样满脸再皱纹些
牙齿再掉落些
步履再蹒跚些
脑再快些手再快些爱再快些性也再
快些
快些快些再快些快些我的杜拉斯亲爱的杜
拉斯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
爱的。呼——哧——我累了亲爱的杜拉斯我不能
像你一样生活。
2003/8/1
走遍莫扎特
我相信莫扎特作为音乐材料的现实性
那么暗淡的阴雨线条在此刻
黑衣人的传说如同举着盾牌
如同把九重大门一一推开
欧洲已经分出两旁丽日
欧洲的丽日
晴天中有砖铺就的古典主义
它们直接闪射下来
穿过集体主义的风 风的长发 长发的泪水
绝望却向上的力量!
那就是莫扎特的快速旋律
偶尔柔缓,容得下一世界的哀伤
偶尔放置下高音的梯子,沿着咏叹的路径
我和诗一起起伏不定
变冷的手抱成一团
下午抱着上午,脸抱着滑过的深呼吸
奥地利从欧洲走出像天才按住胸口
3年以后,我36
应该有一双安静的睫毛得到祝福
远远地,为生活奔波的人很快就要走近
数不清的物质困窘如果音乐不行
就用诗来解救!
2002/4/10
[导读]
在新世纪之初,安琪凭借一种富有穿越性和洞察力的历史意识,发现了一群沉潜着上升又已然构成中国当代诗坛主力军的诗人的存在,她将这群六十年代生而错过了“第三代”的诗人命名为“中间代”,这个名称的问世,将一段被遮蔽许久的诗歌史蓦然照亮,其积极的诗学意义不容低估。作为诗人的安琪写诗勤奋,诗风多变,长篇短制均有佳作,这是诗神对一个执着追寻者的答谢和馈赠。安琪诗歌现代感强烈,情绪繁复多样,语言时而畅快淋漓、时而顿挫有度,显示着不同的诗艺选择。刚与柔的相济,纷繁与单纯的交融,解构与建构的统一,现代与传统的纠缠,共同营建出一个充满独特性和复杂感的安琪式的诗意空间。《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将“词语”与“爱人”并举,暗自透露了诗人热爱文学、献身诗歌的心灵隐秘。在《像杜拉斯一样生活》中,从追随杜拉斯到离开杜拉斯,体现着事业追求中的进步和成熟,从追随、模仿到离开、摆脱,这可以说是所有优秀的艺术探求者形成自我个性的基本人生轨迹。诗歌中一些语词复沓叠陈,征示着诗人艺术探求中的马不停蹄不遗余力,为结尾的大胆说“不”蓄足了势力。《走遍莫扎特》与欧阳江河的《一夜肖邦》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以非常的方式去接近和聆听天才艺术家的精神魂灵,表达对艺术家的景仰、崇敬和对艺术的钟爱,在艺术与世界、艺术与生命之间寻找富于照耀性的意义关系。
【附录】
与诗相恋,幸耶?不幸?
——解读安琪《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文/张德明
这首诗得到认可并广泛传开是有曲折故事的,1997年首发于《诗刊》列于“外三首”的最后一首,不但未能以“压轴”之作的形式引起人注意,反而很快消失于无形。直到2000年《诗选刊》再度将它“选刊”出来,才在诗界产生影响逐步成为当代诗歌名作。诗歌的曲折遭遇,似乎暗示了诗人相恋于诗歌、追求诗性生活的某种难以逆料的命运。
安琪可谓是一个誓将此生托付于诗神的人,这首《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正是她生命状态与未来理想的自供状。一开始,诗人以三个“什么样”的疑问句排列起来,构成一个关于自我追求以及这种追求意义何在的连环寻思。最先出场的“词”这一重要语象,彰显了诗人明确的生命立场,她要告白天下对于文学表达和审美追求的真心与痴情。在这个基础上,以词语为基本单位而组合起来的篇什文作,也自然成了诗人心仪的“爱人”。这“爱人”会遭遇怎样的存在环境,将在怎样的“天空”和“云彩”下敞开自身?这些都是诗人迫切需要找到答案的问题。尽管,这样的问题回答起来都会显得相当困难。在诗里,“明天”的时间指向显然是双重的,既指诗人在世的日子,也指诗人身后的历史。
似乎可以这样说,作为一个专意痴爱诗神的人,无论有生之日还是身后之时,安琪希望两者都有圆满的解答。在接下来的表述中,诗人与诗歌的交替显身,或许就交代了这一点。先是诗人主体符号的鲜明凸现。她说出
“适合的一个词”(我们很自然会想到“中间代”),她因爱人的晦暗而显得更为光亮。她甚至以对“爱人”有意的遮掩和藏匿来突出自我的生命价值。这里的“明天”无疑是现在时的。而最后三句,明天被虚化为将来时,或者说被转移为与现实对应的“历史”。它代替诗人出场、存在,将诗人的意义和价值揭示而出。不过,“你听到的/只是你拉长的耳朵”,未来的人们,究竟能读懂多少此中真意呢?诗人的态度显然是不甚肯定的。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与诗相恋,使安琪获得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只有天知道。
2008/2/19
张德明。(2008年6月,参观委内瑞拉大使馆画展后。安琪/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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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链接]
私人稿约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aoxq.html
代际指认与历史赋形
——“中间代”出场的诗学意义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0ap1.html
张德明读中间代诗人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09x9.html
安琪:中间代及其隐忧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09ci.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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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诗相恋,幸耶?不幸?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915w.html
对“中间状态”的诗歌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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