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在福州的日子

                               文/郑国锋

[郑国锋，生于六十年代。曾用笔名毕晴、巴客。1985年夏毕业于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诗歌创作有20年历史，多数作品创作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与本世纪初，近年诗作较少。从事媒体工作多年，多数文字为新闻深度报道、时政评论、随笔，计约300万字。诗文较少发表于国内外公开刊物，低调写作，计约500首。早年有诗集《叠影》，公开出版的诗集有2种，为1999年海峡版《蓝色孤独》和2001年香港版《随风而逝》。现居福州。]

                                       夜访“从前”

京奥发飙之前八点八天的晚上，顾使荆差巴客与宝贝去机场接来福州“避孕”的安琪。“避孕”就是“避运”之谐说，北漂一族为了不给首都添乱、让外国友人有个安心竞技的宽敞空间，而纷纷作鸟兽散。此处顾指安之超级粉丝顾北，荆系瘦身诗人荆溪，他们一个在酒桌上逍遥一个在家里构想世纪短信，所以就都有了不去空港接驾的理由。安乃当今诗江湖中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的南帝那个级别，此乃民间文侠墨士拥戴而就，汉字玩家普遍认为她是不能与梨花派掌门那个所谓“国家级诗人”放在同一天说出来的。当安的雇主老巢同志向属下宣布放假一月时，可以想像安琪那种对京奥的无比感激之情，她当即欢欣雀跃定好了机票并提前五个小时冲进首都机场二号航站楼。后来据说靠狂发短信度过了那段漫长的等待，到坐进满耳乡音的机舱时安琪已是热泪盈眶（本博乐观地估计的）。

为了赶时间，本地幸存的文学爱好者之一小彭在机场高速上以180公里/小时速度疾奔，结果我们就幸运地在出收费站时看见了在夜空里灯光闪烁着的下降着的安琪的飞机，小彭甚至更加幸运地看见滑降中的飞机上的机号（也就他能看到啊）。在航站楼出口处，翘首四顾的宝贝在鱼惯而出的人群中寻找她的明星却没能一眼认出，待来回达若干次电话后才发现一脸兴奋的安早已在外头，接下来是相互打量热情拥抱这个影视中常见的环节，然后是把行李和人都扔上车一溜烟冲进夜色里……

以下抄自安博——“车即上路，闲聊，打趣，自是不可避免。宝贝在接到老卓一个电话后郑国锋突发奇想，到他的马尾‘从前’去看看，让他大吃一惊。我跟郑和宝贝说，进去时别介绍我，我就当陌生人。但是，一进店，老卓还是一眼就认出我。说起来老卓只比我大几岁，但出道挺早，新大陆成员，作品收入过‘红皮书’，本名卓美辉的老卓是我认为目前名字最为漂亮的一个福建诗人，卓+美+辉，简直是绝配。‘从前’这个词经常出现在郑国锋的心情随笔里，在我看来像是一个酒吧或咖啡厅，却原来是一家服装店，而且是很时尚的适合青春少女、小资、朋克们去逛去购买的好地方。牛仔、T恤、欧美个性化时装应有尽有。老卓是个安静的人，他只顾泡柠檬茶和洋酒，郑国锋说他泡的都是独家秘方的。我则忙着拍照，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看着天色已经晚到要凌晨了，我们驱车到凤凰假日酒店……”

事实上老卓在他的声名远扬的“从前”里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加冰的君度酒，本博正如每次与他聚首时一样仰脖一饮而尽。安琪始终在猛按她的相机快门，影像一直是她内心里最本己的不可逃脱的必然性，这个夜晚的快乐就是“成为她所是的”，她看见了一些绝对无可怀疑的东西并把它化入活动的心灵状态或适意的梦境。本博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因为本博惯于去小卖部回来的路上“把酱油瓶倒了”（子梵梅之戏语）。她来到这个“另一现场”，这趟旅程将不再依偎着对这个温暖的城市的遥远回忆——许多年以后，她注定还会在大脑中闪现起本博带她初访“从前”的这个晚上的迷离夜色。（是吗？不是吗？）

                                         鼓岭醉酒

吾友不雨之秋在等待中感受到了自己的耐心完全超过了他的停在鼓岭山脚的“微慈”车，他从早上九点开始就与他的太太在充盈冷气的车厢内揣度安琪顾北们磨磨噌噌的理由，车厢外的气温正在渐渐地与光照同步增强升高。那时安琪顾北们正在与不雨之秋直线距离三公里的某个阴凉角落给安的博客喂食呢——安对待博客的态度就像她对待她的工作一样，博客标志着、刻划着她认真地过着的每一天日子，体现着她的原始时间与非原始时间的交融一体，因而也就以比较感性的方式展示出她的人生态度。他们一起把玩着那些文字、那些照片，以致到后来某一瞬间急切地向我打来电话索要一句“有意味的话”，以致后来我决定同行并开着朋友的车与他们汇合（而当时我并不在老顾的在邀之列啊呵呵）。一干人等坐上两部白得耀眼的车，一前一后上了二环，在金鸡山洞口费尽心机穿过拥堵的车流，见到已对等待失去知觉的不雨之秋时已近正午。当车子在蜿蜒的山道上爬行时，安琪才知道她或许应该更早地来谛听山野之声。

当天的安琪“小学生日记”是这样记录的：“愉快的一天/安琪。今天，我很高兴，我们八九个人跟着顾北哥哥来到他的鼓岭，呼吸山上的新鲜空气，山上的树真率（我的小学老师李老师批语：错别字，应该是‘绿’）真茂盛啊，老师说，南方的雨水充沛，所以树叶都比北方大，我一看，真的是这样。中午，我们在鼓岭吃饭，他们都喝啤酒，我还是喝二锅头，本来只能喝一两，因为太高兴啦，就喝了两两，结果喝醉了。荆溪妹妹帮我打理喝醉后的残局。真是很不好意思。喝醉好难受，我都忘了。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一两也不喝。下午，我们到郑国锋哥哥喜欢去的三和茶庄喝茶。大家喝得很高兴。晚上，柔刚哥哥带我去休闲中心，我又很高兴。最后，我们又去卡拉OK，还看到林茶居哥哥和程剑平哥哥和乱虫弟弟，还看到郑嫂子，嫂子很年轻，很单纯，我好喜欢她。今天是个愉快的一天，我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更大的进步。”

而另一份很快就会失传的记录是这样的：饥肠辘辘之中众人已对名山奇木狂花异草索然失趣（据说本是为了带安去看顾亲手栽下的一颗千年柳杉），进入一个树丛里的农家厅院便马上点菜备酒，然后对“向食而在”的身体采取了一种安慰的态度，如厕的如厕拍照的拍照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藏起饥饿的公共性。宾主十人把一桌丰盛山村家常菜包围以后，按惯理喝酒已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了——该提的只是大家都喝冰啤安琪脸现阴云：“怎么没有白酒呢？”遂发动全村百姓约十名挨户搜查左邻右舍，果然缴获一瓶五星二锅头。接下来大家在欢声笑语中执着于夹菜吃菜碰杯干杯，安很快笑逐颜开，果断喝下二两把自己弄醉（其中包括与本博干了一大啤酒杯）。安是带着一枚鲜为人知的心事上山的，是故速醉是一种很不错的体验，可以用最快的方式把思想安放进超然的麻木。

安琪果然后来全然不能回忆起她是怎么下山的又是怎么在写字楼中摔倒在地的，她摔得满脸血花差点吓坏了不知所措的荆溪。对安琪而言这个下午贯穿的是彻头彻尾的虚无对她内心的呼唤，听凭来去匆忙的各种情绪以沉默的步型游移。而我带去三和茶庄的几两正山小种只是这段我行我素时光的合格道具，在一汪漂亮的红茶面前一些人的本性得到了舒展一些人更加茫然失据。但我们承担起了我们该对这个下午所负的责任，特别是本博清醒地救赎了另外的一种可能性（什么可能性？无可奉告了）。黄昏果然也如期而至（乌云满天使本城没有人能够看见日全食的那一刻），但我们还是把安琪送进了柔刚的轿车，而把自己留在了五四路。

                                   温暖时光

“总会有一只鸟从袖口里挣扎而出”的顾北（学年论文《怎样在夏夜捕获冬日所有的麻雀》一文作者）说——该来的都来了。在“安琪之夜”，安琪当然是绝对的主角，抢在一场暴雨来临之前，诗歌语言的喧哗与骚动已充斥在茶室的每一寸空气里，她的眼睛她的耳朵接纳了福州诗界新老朋友灵动的温暖，她以一种淋漓尽致的状态与这个夜晚心心相映。她与顾北的那个近乎笑谑的极具开展性的文本，被诗人们以接力的方式制造出先锋的节奏与韵律，同时人们自由走动交换问候与生活的遐思，而客居榕城的澳洲抽像油画家林肯带来的两桶鲜啤，使一些人举杯相碰中互相亲吻了魂灵的味道，一切使得整场聚会更像一次任意切割一个生活部位的行为艺术。你甚至还可以想像散场时在一旁石阶上端坐听雨数小时的某个僧人说道——不该走的也走了？你不可能敲碎时间，但时间可以把你扭曲。假如云端没有“日子”，那么你们就该都回到生活。

这一天是2008年8月4日。这一天中午，安与顾北到广告公司和设计师一起现场设计创想并制作《福州的声音·安琪专场》的海报。这张海报蕴含了狂醉式的启示，当天晚上，几乎所有到过现场的本地文人骚客都在它面前留下了灿烂的影像，因而它毫无疑问具有了并不虚幻的价值而被顾北永久收藏。顾北相信，这张海报以及这个夜晚与安琪的诗歌信仰紧密关联，这个记忆将成为今后他的新写作的元质。我们回到那个安琪自命为“幻想性先锋实验文本”的《新十四节：昨夜一恍惚想到安琪和她的诗》。年轻的80后女博士生罗小凤在她的最新评论中说道——当时，由于未曾会面，顾北的诗只能是凭借网络上的照片与印象在幻想与胡言乱语的状态中完成；而安琪的注也是在对顾北的想象与对顾北想象自己的回应中完成；在顾北的诗行里，依稀可以见到处于香烟、茶、酒以及羽毛球拍夹杂中的顾北，和自命不凡、想“像杜拉斯一样生活”的安琪及其诗；而在安琪的注中，则仿佛向人展开一幅幅场景与画面，以蒙太奇的手法组接，以意识流的技巧串联，以梦呓般的语言流动。“诗与注的合作，形成了一种‘情景剧’式的诗歌体式，这又是安琪对新诗体式的一种具有先锋性的新形式的尝试。”

福州之行对于安琪而言完全是一次“诗歌之旅”，她看见福州最温情最诗意的一面，她在众多诗界新朋老友的酒桌上与话语交流上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这个陌生的南方都市诗的氛围与气场。她在以下到场的名字里部分证实了心中的假说：陈希我，宋醉发，林肯，陈功，林茶居，老皮，王珂，郑国锋，练建安，谢宜兴，伊路，卓美辉，傅翔，顾北，荆溪，牧心雪，不雨之秋，廖青，陈让，三米深，雨花，阳光，梅花是我家，麦子，福州宝贝，崖虎，吴猛，陈祯……用女诗人雨花的话来说，“你记住了，我记住了，他也记住了！”安琪对我说，在这一天的前一天中午，当她见识了“传说中的那个阳台”以及品尝了本博在家中认真烹制的一桌酒菜之后，她开始愉悦于诗的存在向着一个新的全体发展，她诗性地去理解“为什么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指的是那种“完美的友谊”即诗人在诗歌活动中的还本返真。

安琪在顾北为她安排的凤凰假日酒店度过了四个夜晚，那里曾是她“走向全国”的始发站，她在她的诗歌日志中写道：“1995年1月，福州，凤凰酒家，第四届/柔刚诗歌奖颁奖仪式暨福建省首届青年先锋诗人研讨会/在此举办，那是我诗歌的出生礼：那一年/我是该奖得主。//2008年8月，福州，凤凰酒家，我住了进来/再过几天，有人要为我在福州发出声音：诗歌的声音。/我想我一定被命运这个爱人爱上。13年了我终于/在它的安排下完成了我诗歌的，成人礼。”是啊，这是一次类似于“涂改货币”的成人礼，以后她或许将会遗世而独立地站在自己营构的语词庄稼地里对站在她面前的人说“请你别挡住我的阳光”。还是在这个地方，安琪要领略意义与价值的世界新图景而重新出发。

                           品茶论道

安琪的鲁亢印象记是这样写的——“他说，牙齿教育了你的三更天午夜人/他说，如果十年后你没有获得诺奖那他将对此奖严重丧失信心/以上两句只是郑国锋无数关于你的赞美之词的摘要/都说三句话不离本行，对他是，三句话/不离鲁亢。我对鲁亢的认识除了/《明日教育论坛》（他是该刊策划/多次编发我的稿件），剩下的/就全是郑国锋阐述的鲁亢（使用大于/自己1969倍的语言）/譬如现在，在我写作此诗时我向郑索要一句/对你的终极定位，他说——/旷世奇才，大隐隐于市的真正文坛高人。”高山仰止的感觉并非源自我对鲁亢的推崇之语，而是来自于这趟福州之行对这位“大隐隐于市”的文坛高人的晤面与聆听。几经交流，安与本博达成共识——我们要让那位说中国文学都是垃圾的汉学家顾彬先生在知道并看过鲁亢文字后，马上变成人格破产的“汗学家”。

安琪离开福州前往闽南老家的前一天晚上，由鲁大师作东在福州武夷大酒店宴请来访的林茶居安琪老皮一行。在这个大酒店最宽敞的包间“九曲”里，林茶居、安琪、老皮、卓美辉、鲁亢、郑国锋、程剑平、荆溪、朱永通、顾北共十位诗人围住一桌丰盛的菜肴杯盏交错谈笑风生。其实，其他人和“不会下围棋也不会下象棋只会下安琪”的顾北一样，可能只不过是来见证安琪与鲁亢的这一次或许在中国诗歌史上要留下那么一小笔的见面。类似于胡塞尔把指向对象的意识活动的范围及其造成的周围环境称为“地平圈”，本博认为这就是安鲁二人文学实践的“地平圈”的“空间”、“时间”、“人的活动的三维空间的交叉与交融之开端”。接下来安琪回到厦门后所作的“请问大师”系列足以佐证老朽的判断。将来是安把鲁推向全国还是鲁把安带往一个新世界，已经不是一个需要在空气中才能生存的问题。

本博于2006年12月31日曾经这样介绍鲁亢——“他的写作像一条奔腾的河。表达，在他的生存中占据优先的地位。他创建了自己的文学宗教，追求感性的、细腻的、客观的和有效的现实观察，以他的眼触摸生命的痛。那种对生命的感晤、对内心的聆听、对基本生存状态的超现实描绘，使我，他的忠实的阅读者和推广者，身体不安，思想战栗。”难免有时会感叹：唉，老天啊既生亢何生本博哦……“他忧虑地关切着个体的所在，情绪在文字中舒展，洞察却在时间中迷离。他在自己的良心里发现了人类普遍生活的茫然失据，但他力图在喧嚣中构建自己孤独但却清静的精神家园。我们发现他笔下的那些若有若无的人物那种在真实的虚无里的沉醉、人生理想的消解或沉沦、社会制约下的残缺不全和无奈挣扎，并不奇怪。他选择了一种可能，用自己的文字来颠覆恶梦般的一切。他从庸常的日子中抽身而出。透过文字的藩篱，我们能发现他清晰的存在。这是一些阅读的关键词：理性。境界。把握。超越。光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不够的，看起来是既理性又有点荒诞的空间，但他在文字中保存了自己的自由。”这一晚在餐后众人移师到16层的“红袍天下”茶馆煮茶论道，鲁亢带着满腹经纶策马踏入热带语林，终于使安琪的疑问遭到扬弃并差点以全盘接受的方式为之折服。

以后的日子，安琪将会相信：“他用文字照亮了自己每天忙忙碌碌的走动，他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时暗夜变的透明，他的思绪总是抵达了凡人所难以企及的远方。那充满生趣的文字啊，与他瘦弱的身躯形成了一个不那么强烈的对比。他既不像矫情地卖弄学识的人那样附着于媚俗，也不像孤傲地制造文字垃圾换来铜臭的人那般自以为是，更不像在苦难里败下阵来后向体制乞求的人那般放弃作家的自尊。他不屑于加入作协或门派。他奉行一种绝对独立写作的原则。即使所有写作者在空难中丧生、在地震中消失、在瘟疫中死亡，只要他还在，文学就不会死去、还在顽强延续。”多么安宁的时光，我们在世俗中享乐可能永远不会觉醒，而鲁大师在文字的救赎中受苦却已归于自身。以后的日子，安琪将会相信，等着吧，在中国文学的制高点上，将会闪耀一颗着名为“鲁亢”的独一无二的星。

                                                      2008/8/6——12，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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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链接]安琪诗歌里的福州。

福州的声音（15首）

                             安琪

1）  航班5182，时间：2008年8月1日19：30

它没有告诉我它已在首都机场等我63天了，航班5182

正在等待的状态中：焦虑，饥渴，目光朝向——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区域：福州。

这架起自异乡的航班，已经由机体里某具幻想之躯启动

假设她曾为此突然的返回积累暗中的能量，那么

是时候了，障碍仿佛舷窗外的云层被夜色伪装成空无。

你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和航班5182保持了一致的节奏

你并不比你本人更了解你，你一直生活在天赋中你本人就是

天赋，但无人给你天赋的密码因此你一直在天赋内部。

北京——福州，当一架飞机与一辆汽车相遇，经由灯火明亮

的候机大厅，一架飞机，运来了分属于不同城市的同一具

躯体，那就是我。一个有着恐怖本质的易燃易爆品，那么

是时候了！

2）  来回几次的手机

现在我走过你，走过你们——

漫无边际的张望。

设想中无数种的表情全部失效我走过你们

视而不见的眼神。

一定是有人在你心里掺了沙子，一定。

一定有人到现在还在杀死我的方向

我感到幸福细胞在分裂，夜色中我来回行走在

机场外为数不多的石灰路上并在

最后的相逢中彻底丧失

欢乐。

3）  从前，卓美辉

一个笑容也忧郁的人，在我进门的瞬间辨认出了我

他的嗅觉和他的服饰店一样超前。

一个卓越的美好的光辉的人，安静地调理

鸡尾酒、君度酒，安静地端来

切开的西瓜，安静地说，店里都是东西

没什么好拍的。一个不使用口头

语言的人，用文字，和影像，记录从前

用贵族转世投胎的气质，游荡于

俗世生活的表面。

一个意识的马车永远缓步于脑海的人，他脑中的波浪

是孤独的，单线条的凶猛集合。

4）  福州，凤凰酒家

1995年1月，福州，凤凰酒家，第四届

柔刚诗歌奖颁奖仪式暨福建省首届青年先锋诗人研讨会

在此举办，那是我诗歌的出生礼：那一年

我是该奖得主。

2008年8月，福州，凤凰酒家，我住了进来

再过几天，有人要为我在福州发出声音：诗歌的声音。

我想我一定被命运这个爱人爱上。13年了我终于

在它的安排下完成了我诗歌的，成人礼。

5）  你好，顾北

你好，顾北，我们居然在素昧平生的两个场域联手完成

一个幻想性先锋实验文本，这真是奇迹。

你说，文字犹如夜晚的灯火，照亮黑暗中

隐藏的细枝末节！黑暗中的细枝末节

真的那么容易照亮？

顾不了东西，就只能顾北（杨春生语）

顾不了奥运，就只能顾北

顾北，昨夜你一恍惚想起安琪和她的诗今天我带着

你的恍惚来了，我在你的文本中强加于你

一个虚拟的咖啡形状的背影

它一直在用语言打击着我们

它在阳台上看到天空被火星穿了一个洞它试图用烟灰填补但顾北

我们都看见了，事实上

它并没有做到。

夏天的鼓岭，真绿，空气真新鲜

你种下的千年狐狸树刚长到第二年

要有耐心顾北，再过20年你将和你的狐狸在树下相亲相爱

你们将在鼓岭的群山中喝下二两二锅头并制造出

自我折磨的呕吐和花岗石上的摔倒。

6）  从鼓岭到福州，郑国锋

下山的路和上山的路不是同一条路因为下山的人

和上山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想拐个弯撞见理想吗，可理想他姥姥正在门里等候

她预备在你撞进去的瞬间捕获你到她苍老的怀抱。

能不说话不无奈不犹豫就只斩钉截铁抱头痛哭吗？！

可是，肩膀已经全部倾斜夜晚也已全部消失，天

一切明晃晃的在鼓岭，到福州的路上，思想都是透亮的

迷宫也被拉直，被铺开在时代的每一寸空气里。太奢侈了

你！和你所有的一切！你的天才，你的感觉，你的颓废

你的激进，你的荒凉内心，你的自暴自弃的绝望！你的！

从鼓岭，到福州，谁能够得上你？谁，又能够得上你？！

你的荒凉内心，你的自暴自弃的绝望，你的天才！你的！

7）  三和茶馆门口，柔刚

你是我最先听到的福州的声音，1994年12月最后

一个周末，在BB机的响声里我看到了

0591区号，我心狂跳预感了

一个馅饼即将从天而降

是你的声音确认了我的判断

真的是你的声音，缓缓的，告诉我，第四届

柔刚诗歌奖得主是我——

评委们经过投票最终把荣誉授予了我

（2008年我才知道，郑国锋为当年的9个评委之一）

我记得漳州中山公园外面

公用电话前那只紧握话筒的手它的战栗

它的大喜之后的无人可诉的沉默的泪水

它还年轻，只有25岁，在诗歌上它才起步

只有两年。它多么幸运，听到了

来自民间奖项的声音——

柔刚的声音。

今天，在三和茶馆门口，我和你的微笑再度重逢

不止一次我在电话里为柔刚诗歌奖

设计未来。除了低调

你没有更多要求。

8）  一张13年前的汇款单，和谢宜兴

1995年1月，福州华林路邮局，你和伟雄开车带我去

寄5100元的奖金，一想到你填写汇款单的字迹

我便心软，便拿起电话，拨了你。

我的朋友，如果有一天我们各奔东西

那也是因为源头不同，并无其他。

我想为过去悄无声息举办葬礼，想在内心

安置一块崭新的绿地但我的面前有着

你移过来的螃蟹、雪蛤

和鲍鱼。

9）睁开眼，福州的声音

那在每一个夜晚无所事事宽大白床上左侧到

右侧，右侧到左侧的，是福州的声音

我拍下了它——

一团凌乱的棉被，和超出我脑袋的四个枕头

在离开的早上我举着相机的手已经学会

不再发抖，不再为了一只猿

和马而突然喊出“不要”

不再以白酒对付内心的绝望我终于学会

摔倒在地，那一瞬间我热爱这宽凉的花岗石

方格子地，它恰到好处抚慰了我灼热的

无法企及的白日之梦。

我听到眼镜撞击眼眶的声音那一瞬间我相信

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我不想看到的，是的。

那在每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我睁大眼我听到了

福州的每种声音都闭着眼睛。

10）  西禅寺，福州的声音

我忍住了易拉宝拉下，卷起，把一个夜晚淹没在黑暗中

的落寞，福州的声音随着人流的离去渐渐消散

我默数着这些朋友回到自己巢穴的脚步他们是

欢快的相爱的未曾患有心脏病的。

这些前来朗诵安琪

顾北诗句的朋友他们遗落在我脸上最后的也是

最酸甜的果实一再让我若有所思

“你流泪了吗？”在西禅寺茶馆某个角落某只

蚊子面前你问。我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因为我尚未找到可以与这个夜晚

互相匹配的手势简单的情感，我已决定

不再对生者的生做矫情的死之自认。也不再

对死，做无谓的，精神投射。

11）勺园，郑周阅山

亲爱的小嫂子，你一定不知道当你在“安琪专场”招贴上

签上“郑周阅山”时我的惊讶，和感叹。

你真像你的老公郑国锋不断带给我惊讶

和感叹。在勺园

我看见你深具大家风范的宽爱而在你家著名的阳台

你用语言支持郑国锋的每一个观点即使那是一个谬论

你也会说“我老公有他的道理，

他一贯文武双全。”

“我不做人已经很多年了。”郑国锋8月8号在远离

水立方三万光年的地方写到

如果可以接下句，我会接：

那是因为我的小嫂子一直让你

心灵自由，做成神仙。 

12）写给郑国锋眼中的鲁亢

他说，牙齿教育了你的三更天午夜人

他说，如果十年后你没有获得诺奖那他将对此奖严重丧失信心

以上两句只是郑国锋无数关于你的赞美之词的摘要

都说三句话不离本行，对他是，三句话

不离鲁亢。我对鲁亢的认识除了

《明日教育论坛》（他是该刊策划

多次编发我的稿件），剩下的

就全是郑国锋阐述的鲁亢（使用大于

自己1969倍的语言）

譬如现在，在我写作此诗时我向郑索要一句

对你的终极定位，他说——

旷世奇才，大隐隐于市的真正文坛高人。

13）莆味仙，程剑平

兄弟，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

口音没变，连请客吃饭的地点也没变

这么多年你一直是你热爱的莆田人在福州

一个值得信赖的好兄弟，一个单纯的

基本上创造了没有道德污点神话

的好人，一个只有在牌桌上才会着急

的隐忍诗人。永远不嫉妒

不在外表和内心培养敌人的好人

兄弟，这么多年我还完整地记忆着

我在你的《绿色龙》诗报发表一首小诗

的喜悦（其时我尚署名黄江滨

一个很久远的名字）你也还完整地

记忆着1996年夏，芗城区文化馆某级

台阶上，我对你和同行者说的话：

“我一定要冲出福建，再把大家带出去！”

（那时我已叫安琪，一个很现在的名字）

兄弟如果我真的说过如此狂妄的令你感动

的话那我要向你说“抱歉，我没有做到，

至少，对你。”

14）中国诗歌的脸，宋醉发

你有食指的脸

你有蔡其矫的脸

你有北岛的脸

你有舒婷的脸，你有杨炼的脸

西川的脸，于坚的脸，周伦佑的脸

……你有

中国诗人的脸！

你有谢冕的脸

你有孙绍振的脸

你有徐敬亚的脸

你有吴思敬的脸，你有张清华的脸

张德明的脸，霍俊明的脸，姜涛的脸

……你有

中国诗歌批评家的脸！

你有中国诗歌的脸

你有！

15）再见，福州的声音

最后，一切的声音都将归于寂灭，永恒的，只是文字棺材里的躯体

再见，我的朋友，我的福州之旅，永恒的，将是8月4日里的温度。

                                         2008-8—8/9，16：21，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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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具张国荣和梁朝伟外形与气质的郑国锋，复旦三才子之一，懒散的浪费才华的天才诗人。（原巴克咖啡馆现尼雅咖啡馆，2008/8/5，安琪/摄）

顾北：安琪镜头下的他，那份内秀方才显露，也许与他们合作过一首长诗有关？感谢第一次见面的顾北提供给我的丰厚的诗歌奖赏：安琪之夜，令人感动。（福州凤凰，2008/8/2，安琪/摄）

柔刚。取自柔刚博客。

郑国锋、郭莲娜、安琪、林肯（福州西禅寺，2008/8/4，夜。张志平/摄）

先锋的四个向度：诗人郑国锋/诗人陈让/小说家陈希我/诗人摄影家宋醉发。（福州西禅寺，2008/8/4，夜。摄影：宋言，9岁，宋醉发的千金)

诗歌记录心灵，相机留下表象。爱上照相的安。（福州，08/8/4，张志平/摄）

赖彧煌博士/王珂教授/王教授的研究生。（福州西禅寺茶馆，08/8/4，安琪/摄）

闽省先锋批评家傅翔在招贴上签名。（福州西禅寺，2008/8/4，夜，安琪/摄）

鲁亢：一个特立独行的世外高人。（福州，“红袍天下”茶馆。8月5日晚10：30，安琪/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