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诗歌月刊·下半月》创办2.5周年及停刊特辑十六]
写在《诗歌月刊·下半月》停办之际
朦胧诗代表诗人、《诗歌月刊·下半月》顾问/梁小斌
我们处在暂时的黑暗中,当我没有打开电灯想摸索到茶杯,然后再把茶杯放到桌子上时,我的手必须先碰碰茶杯下面的空洞,我要确认茶杯下面究竟有没有可以把茶杯放在上面的坚实的一块地方,茶杯落在桌面的响声对于处在黑暗中的人有了一个明亮的回应。现在我的文字处在暂时的黑暗中,以前有一段时间它在《诗歌月刊·下半月》身上光明过,连同一张略显木讷的相片和一篇与老巢的对话。
让我回想它具体的情状,2006年3月。我已在北京,在中视经典某间办公室某张巨大的褐色老板桌两侧,分别坐着一个叫梁小斌和一个叫老巢的人,他们似乎在做着某个艰深的对话,我确乎还记得桌上那根模样古怪的细长的电子玩意,刘不伟管它叫录音笔。
后来这根录音笔就放在安琪的电脑旁,她整理出的一堆文字变成铅字,刊登在《诗歌月刊·下半月》2006年4月号上,题目是《中国新诗的发展实际上推动了中国白话语言的发展》。我觉得五四运动和中国新诗有着一种紧密的联系,是否要否定新诗,这显然是中国新诗之外的一些思想界的人在考虑的问题,或者我们就否认五四?我们否认五四,中国新诗也就自然的消亡了。
现在他们说《诗歌月刊·下半月》要停办,似乎也就把老巢、安琪、刘不伟两年多以来的功绩停了下来,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我依稀还听得到刊物每个创意产生的爆炸效果猛烈冲击着当时乃至今天的诗歌现场,它的鲜明、震撼,和新锐的力量。
现在我们来看看究竟老巢是个什么样的主编。我经常去他位于王府井的工作室,很雅致的办公环境,墙面布置着李可染的画和钱绍武的字,还有木刻,我要说,目前诗坛抵达顿悟边缘的诗人当推老巢。之所以说,老巢在顿悟边缘,是因为他的沉默。哪怕他当了两年多《诗歌月刊·下半月》的主编,他也只是沉默,而让刊物发出声音。
我想老巢这时肯定蹲在一种微弱的黑暗之中,他对这个即将停办的刊物是否失去期待?他对即将再办的新刊物是否充满信心?我确实听到了诗人处在顿悟边缘的喃喃自语。
他是个养尊处优的诗人,他将文房四宝集中的摆放在一起,他要他的部下整洁,他的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却偏偏没有砧板和菜刀,他的生活方式就是他在任何公开场合都坐在那长时间不动,静等文件茶水供奉,但我猜测,老巢在独处时刻却是勤于手脚。他的做事方针如同他私下场合里的勤快,事事物物都被他擦拭的或者是安排的锃锃发亮。
我羡慕他的生活和他的情调。在他的心灵殿堂的周围,挂满了素白的条幅,有如迎风起舞的绸缎感召着我,把关于老巢的问题继续想下去。
让我再来说说《诗歌月刊·下半月》的责任编辑安琪。安琪曾写过《像杜拉斯一样生活》的著名短诗,也写过《轮回碑》这样的宏篇巨制,看起来像是一个能伸能缩的女孩。所谓张驰有度,有理有节,大抵说的是安琪这样的人。安琪命名了一个中间代,而中间代典范诗人所处的时代,与我们这些人所处的时光还真的有点不一样。他们的每一个精神发展阶段,都经历着较大的变革。像安琪这样从福建一个小城市跑到北京的,而且在那样一个年龄,现在看来都有点匪夷所思。有时我想,她是不是为了配合老巢编这两年半的《诗歌月刊·下半月》而来?可能。
或者,她纯粹就是要协助老巢打理一些今生的志向?
她属鸡,老巢属虎,有一个成语叫如虎添翼,如果单是安琪,事情也许不会如此漂亮,世界上的事就有这么玄妙。在中视经典,偏偏又有一个刘不伟属鸡,这样,双翼就齐了,虎也就既能跑又能飞了。事情也就见风收风,见火收火了。
我喜欢不伟踏实的办事风格,和他的“拆那”系列。不伟有难得的超脱和务实,也只有他,才能把这两者结合得那么地道。不伟在超市排队的时候就在心里开始琢磨:这个耐心等待的排队顺序,说明了什么呢?排队的时候,只要性情不着急,就一定能够轮到自己,他的心头忽然一亮,这个耐心排队,不就是耐心地期待着一个正常结局吗?
现在《诗歌月刊·下半月》也走到了结局的时候,正如不伟所描述的那杯茶,诗人也伴随着茶由热到凉。但我们对此有什么触动呢?其唯一的触动也只是伴随着像茶一样的日子由热到凉。
当然,这只是刊物的命运,作为安徽人,作为《诗歌月刊·下半月》的顾问,唯一安慰的是,我知道这个刊物在老巢时代是最具品牌号召力的。这就够了。
2008-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