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你很复杂”,我友说。“大海很复杂,你们家盆中水才不复杂。”我答。遂忆起多年前的一首长诗旧作,写的是漳州市漳浦县海边一个景点“抽象画廊”。本诗只收入作者自印长诗集《任性》,2002年。——安]
海世界的地图
安琪
“你应该把它的悲凉捡起来。”——引
灵魂模糊得像事故
我开始和它商量一条命的问题
到处是阻塞的尘埃,路太长了是对脚的浪费
走廊带着医院的氛围麻醉我们
谁规定了挖脑袋的程序
一端是木讷,一端是残酷,中间永远是易于侮辱的温情
我欠下来生的行程偷偷从波浪走过
捡起它,悲凉!
脉搏的三道卡打扮成凶手的模样
母蜘蛛被小蜘蛛吃成天葬台
史前文明的符号是海世界的地图
肉体渴望虐待,把下半辈子的泪水用尽
因为害怕大于爱
耳垂警惕地飘着,一到夜晚就不上锁
同样的事情掀掉帐篷
愤怒养成跟踪追击的习惯
它变质的面孔注意到不同场合的误导
语言的非直接性使环境消亡,统一到献身企图
六鳌,一堆废弃的白骨构成抽象符号
轰然穿行于早餐晚餐间
你拆卸刑台,看见关闭在内的另一半的真理
栏杆渐渐扩散开来似乎保持完好的割据阵地
死亡停留在一个人手上已有6年!
瘦削的责任像虚设的礼物,躲避在赵家城下
完壁楼:强做镇定的逃亡梦想,朝圣存在。
片刻间恍然有阴暗的北风上升成失败
“大地在发呆。” 芒果和颅骨像一批施咒的翅膀
规定我们惩罚的习俗
没过台阶一角它的沼泽带来一句说不出的话
这是闽南8月的饥饿诗章
月光有余而金盏花不足。输光自然抑制力
慢慢地把自己赠送给海世界的欲念
草血铺盖的胸怀,我清点它的镣铐,持刀的往事
可以触摸一直到彼岸闪烁在恐惧里
染毒的思想打开一只眼
微皱的表情令人心碎,我与它共同顶着一条路的寂寞
看见雨水像有始无终的辫子
昔日的舞蹈是酒的清场于当时发作
云朵搬走天空
左右手像持续不断的争吵,用剩在地图
零散的钟声深谙此道
比隐喻成熟一些,日光分为妖娆和罪恶两半
我轻易地撒下轮回之谎
字词吊着忧愁,鹰掏出肺腑,整个上午聚集着灭绝人性
并且使海湾牵扯战争
事物若制服的百姓可怜地提着脑袋
神已死去多日
我听到一次无声呻吟是在梦收藏光的惨白之后
对于覆灭,面前的墓穴也是新的
它们司管着苔藓
飘过一种呼吸的指纹,时代在缝隙中?
尖锐成为奢侈如同变戏法的巫师堂皇登台
篱笆迎风忘我流泪,落下痴狂表情,尧舜吃下细浪
牙齿像祖国一样光滑
这地方除了智叟我没遇见任何人
鹅卵石成为标志,能够从它精彩的工作中感受到刽子手
一个世纪一个世纪地落后
淘汰出局。
蹂躏的痕迹不断加深,因而我像坐在黑暗里
东方码头就要消失了
唯此显得凄凉
有五子看护的天堂摆到桌面上来
韶乐尚能作为捕捉老鼠的诱饵
时在公元2000年,屈辱地夸大宣言,变做帝国主义的食物
我曾在自己身上感觉到说出的艰难
海练习戴上面具
沉没如大寨的今天。
当衣服的棍子叮叮当当,血涂抹得像嚎叫
赤裸裸地化为淹死自己的腐朽
我包容一切的肠胃距离诗歌还有多远
指狼为狈人为狼狈
以至于在九龙江畔部分汹涌的情感害怕跳蚤
柏拉图可以休息,高挂免战牌
身体与身体预备丰盛宴席
准确地说你戴着眼镜睡觉是为了预防蟾蜍枯萎
麻布袋塞进死亡遗像
夜晚的钥匙幽深波荡恍若旋转在人性根部
锋刃多出一些空白摘下脖颈
欢娱是显豁的,比拟焦急的趔趄,孩子们学会保密
观念许配给通货膨胀
纯粹时候通往湖南的列车必须经鹰潭转运
这也是迟疑的幻想
一个词一个词地出现、预言,挣扎而出
形状似乌贼,麻雀村庄刚刚捕获早晨的损失
模仿庞德各有不同,变形,一直到触犯幸福
那些广场的升旗仪式已化为机械
霉味儿已修改多遍。
新经济的律法仍在炫耀
草木皆兵——
国家若趟不过的洪水,“才一天就长高了”
我出身的现在悲哀滚烫缩小在神的模具
无法看管自由时就用自由报时
茂密的诗歌兄弟骑上棺材像饮过露水的萨福
铁钳被糟蹋,纸页苍老恍惚,折断的灵魂栽下假药
我设置一个谜然后使自己悲凉起来。
20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