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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薇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1545 更新时间:2009/10/27 20:37: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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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七,八月份的天气,人们唯一的感觉是,热!早晨七点钟左右,太阳就已白晃晃亮眼了。一出门就像进了走不到头的蒸格,热浪一股脑扑来,身上就出一层汗,粘腻腻地滞手.到了晚间,尽管没有太阳照射了,可残留在地下的湿热气开始蒸发起来,没有风,热气仍涌来涌去,显得格外的潮闷。
不知是那一家小孩因天热睡不着觉,哇哇地大声哭着。母亲先是柔声劝着,拍着,哄着。后来想是被闹得心烦了,一巴掌打去,孩子的哭声立时停住了。
家惠躺在床上听着孩子的哭闹止住了,方才侧过身子向槿影道:"天热,人的性子就像开水一样,越热越烫。"槿影并没有回答,只重重的翻了一个身,像一条刚由水里蹦到岸上的鱼一样,显得那般地不安。
家惠叹了口气,问到:"在北京玩时,有人陪你吗?"槿影沉默了半响,回答:"有啊,不过大部分时候我一个人去,那几天下雨,我去了些地方,有时就坐在台阶上看行人,有时也跑去喝咖啡。"再停停,槿影又道:"这个假期这么长,真的想出去走走,只想出去,就去了北京。去了北京后,才发觉哪都不过一样的......真的不该去......我这次去了再回来,就感觉这里不再一样了似的!"
家惠听着槿影的声音,空洞又带有某种痛楚的感情,浮在这潮湿闷热的黑夜中,衬得她的身体有边界似的,溶在这空间中又浮于头顶之上。家惠起了来下床去打开风扇道:"今儿我爸我妈都在亲戚家里住,难得我们俩单独在一起可以讲个通宵的话。想想人真可笑,以前他们在家,我天天出去玩到半夜,弄得自己疲倦不堪地回来还要被骂,现在不在家唠叨我了,反而静下心来天天呆在家里。"
经过穿衣镜时,家惠就停住了脚步,朝着镜子里看,四下里一团漆黑,外面的光微微弱弱地照进来,只能在镜中看见自己大致的轮廓.脖子上与手臂上的痱子粉显着温白的木楚的光,看得久了,那白就四周模糊开来,向旁边浸去,家惠看着突然有些害怕.便又回到床上重新躺下,怕风扇吹着着凉,便扯了一根枕巾给自己盖住,另扯一根给了槿影。
槿影却又爬了起来,坐在了地上去,不声不响,黑暗中只看得见一个轮廓。家惠想一个人若只有轮廓,而没有了具体的影像,在平日看来是令人恐怖的,而在暗夜中,则又可亲了起来。这么想着,看着槿影的身影,不由得愣了起来。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槿影忽然说道:"我把头发绞短了,这个样子好凉快的。"边说边摇着头,头发在暗夜中划成弧形的油亮的影子,无声无息,闪着光泽。但头发的生机却使槿影的人多余了起来,她看来就像一只痛的难受的鹿子,摇晃着头想挣脱什么似的!家惠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头发,冬天的时候才烫过,前面是直发,发尾烫成了卷发,像秋天的太阳一样,慵慵懒懒地披在肩上用发卡系住一小股,总显得有点萧索的样子。
家惠怕槿影坐在地板上久了吸了湿气着凉,便劝她上了床,又说了会儿话,渐渐倦了,两人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由于家惠要上班,所以一早起来,什么也没吃便走了,留着槿影一个人睡。她们商量好了的,家惠上班的时候,槿影去找晓梵玩,由于他也是教师,所以应该有时间的。
家惠到了单位,其他的人早已到了,她忙着做了清洁,便泡了杯茶。牵挂着槿影,打电话回去,家里已没了人。
下午下班,单位上正好有个饭局,推不过家惠只有一起去。饭吃到一半,她收到了槿影打的传呼。
电话那头,槿影的声音茫然地传过来;"我觉得自己好多余。""你说什么啊?槿影,出了什么事?"家惠疑惑地问道。槿影愣了半响,才说:"我去找了的,他在忙着考研。你又在上班,我觉得自己回来了,反而多余了似的。"家惠一时也就愣住了。槿影仍在说着:"我已买好了去北京的票。。。。。。我决定离开。。。。。。我现在在车站。。。。。。专程向你道别的!再见!"家惠想说哎,你等等我,我去车站送你。可她想到了单位的应酬,迟疑了一下,就在这迟疑的一刹,槿影那头掛了电话,听着电话筒里"嘟。。。嘟。。。"的声音,家惠用手指绕着电话线并没有马上放下。有些事就迟疑那么一下就成了空局。很多天后,家惠仍因未送成槿影而耿耿于怀。
再后来,一切仍是按以前的逻辑生活,槿影象块石头一样扰乱了家惠平静如水的生活,可久了,家惠心中因槿影带来的那丝无名的感伤很快就过去了。反正,人是活着的,活着就要吃饭,一吃饭天大的事情也就干成了一个疤。忧伤的痛苦的就又屈服于肉体的需要之下。
这样一年过去了,槿影早已回到了她的学校教书。家惠每天的生活仍是平平静静,上班,下班,吃饭,晚上有课听时去听课,没课时就瞎玩一气,偶有一些小小的感情碰撞,可家惠侧侧身,就成了一个擦边球去远了。家惠以前很静得下来的,可现在不知为什么,倒很怕一人独处了,休息时常常出去玩得拼命一样,弄得自己每天万分疲倦,一回家躺在床上倒是很快睡了。家惠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家惠就是这样子,她的父母也很担心,没少说过她,可她却依旧我行我素。她的父母以为她没耍朋友,一个人时间自由得过剩的缘故,便托熟人亲戚没少给她介绍。人没少见,可她一律不冷不热的,
有几个到是准备试着相处了,可家惠常常是一个闪失,弄得人家也不上门,家惠对婚姻本是无心的,她不想对任何人负责任,加上小时候不在父母身边,不讨人疼爱,长大后家惠对自己很是纵容。对感情,家惠到是渴望的,可仿佛与这些无缘似的。以前家惠有个男朋友,两个相爱到谈婚论嫁了,可父母一加压,就分开了,男的另找了个女朋友结了婚。家惠至此对感情的事心灰意冷。再说爱你的人总还是要离开的,家惠不再相信别人,又怎能与别人很好的开始呢?好像不是悲剧的结尾就对不起她这个悲剧人物似的。也有几个不舍不弃的追求她较久点的,她也着实感动了好一阵,可她自知无法给出承诺,也不想伤害别人(她早就心安理得的认为自己是个不能承受承诺的人),所以就又躲又避,别人火火的却兜一头冷水,再加上家惠虽然有那么点漂亮,有那么点才气,有那么点气质,可什么都不过是那么点,一到关键像个木头似的,反倒不若其他的女孩平平凡凡,可倒也可爱些。追着追着也就作罢了。何必在家惠身上浪费金钱和感情呢?
一拖就拖到现在,尽管看见身边的朋友都出双入对了,衬得家惠形卑影只的,心中也有些落落地惘然,也怀疑真的就没有人肯为自己多呆一会让我感动吗?她却不知别人进一步她要退两步,拉锯战似的,谁有受得了!
这天是大年二十九,单位放假七天,大街上很多,尽管四周悄无声息的,也很少见人打闹着,仿有一层喜气。家惠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不知该往哪去,也不知该干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虚空,虚芜,悬于人群之上又不甚寒冷似的虚空。她张张嘴想喊点什么。什么也喊不出。她就希望自己能遇见一个熟人,可以打个招呼发点声音,可什么熟人也没有。远处来了一个人有点像她见过的业务上有往来的一家公司的职员,她老远就笑开了,可笑得有些干涩。一直到那人走过去了,她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她想止住笑容,可嘴唇太干了粘在牙齿上,一时僵住似的,她也就保持了这种半笑不笑地笑容继续走了下去。
走到一家相馆门前,家惠背对行人,装出看相片的样子,方才把已僵了的面容调整到平常的样子。这时,从相馆的一扇门里出来了一个女人,热情地劝她进去坐下慢慢看。家惠隔了玻璃门朝里一看,装潢的委实有些雅致,小小的又有些玲珑的景象。当时心里也着实喜欢,便随着那女人进去了。
进了门来,那女人很是热情的为她倒了杯水,捧了几本相册出来,与她慢慢翻看,家惠边看边问一些毫无边际的问题。女人热忱地劝她照一套,说什么小姐这么漂亮不想留下美丽的回忆么?家惠忽的心中一动,便问:"艺术照我是照过的,可我想照那种低调的,我不喜欢笑。"那女人马上笑了。"哎呀!小姐放心,我们'舍丽浓情'的摄影师是美院毕业的,包你满意。"
家惠便订下了第二天来照,同时交付了定金,第二天,家惠起来洗了一个澡,在家里吃了饭,便去了相馆。
选好了衣服,按她所要求的低调化好了妆。过了一会儿,轮到家惠了,她拍了不少,也费了些时间,出了门来,早已过了大半天。第二天,她去选了小样,再过了几天,她就拿到照片了。走到那儿听着化妆小姐及那个热情的小姐对千篇一律的人,美的丑的各式的女人说着什么"小姐长得漂亮,一定上镜"什么"照片洗出来,我们就呆了,那么漂亮?"就不禁可笑。家惠想也许她不会到这家'舍丽浓情'来照相了!
有一张照片,家惠开始时并不怎么喜欢,甚至想不要了。嫌这张把脸盘子照大了些,可后来越看反而越丢不下手了。直觉美得让人心痛,又说不上那儿美,这是一张侧身的正面照,红色的唇红的衣与披肩,热烈而鲜艳,可脸上却是平淡而没有任何辩解与表情,却又隐含着一种疲倦的落漠与悲伤,在这珠光宝气的妆扮中,那么不着痕迹又那么刻骨铭心地强烈地释放着。尽管没有别的照片的妩媚,明艳,美丽,可家惠仍是终日拿着这张照片看。她感觉这是自己在照镜子一样,有些心痛,有些心悸,好像这张照片隐藏她一身的秘密与结局,她常常看得有些怕了,倒扣着丢在一边,可一会儿又翻过来,久久地与照片中的自己对视!
家惠迅速地苍白了起来,以致于有些朋友一见面就问她:"咦!家惠,这段时间你白了不少呢!擦的什么牌子的粉啊?"由于食欲不佳,又急剧地瘦了下来,但却爱笑了,脸上整日挂着那种苍白而透明的笑,不再似平日那般平板着一张脸。她也更加频繁地看那张照片了,常常一看就是半个小时,看得呼吸急促而 两颊嫣红,与她的苍白的脸对比起来,更显得有些让人心惊。单位里的人常常开她的玩笑"家惠,难怪你没男朋友呢?是不是爱上自己了!"她也只是一味抬起头无声地笑一笑,也不再辩解。她有种预感,这张照片所带来的秘密,谜底已快要揭开了!
不久,家惠这就查出得了肝癌,她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亦不出来。她坐在桌边,想着小时候有次午睡,被父母反锁在房间里怕她溜出去玩,当时她想上厕所了,可外面在放喇叭,父母听不见她的叫喊声,当时她又急又怕,边拍门边哭,感觉恐怖极了。而今天,自己仍被关在这房间里,好似一辈子都没走出去过,而真正关自己的人却是自己。她明白这点,居然还笑了一笑,那笑容在她唇边急剧隐去,幽幽地像转瞬即逝的昙花。
她的父母以为她会干什么傻事,只哀哀地在外面拍门,叫家惠的名字。等家惠打开,她的母亲一下子冲进门,首先看家惠脸色有无异常,看见家惠平静的样子,连眼泪都没有一滴,她母亲反倒哭了。
家惠轻轻地拉她母亲的手,说:"爸,妈,我知道,死是很平常的,每个人都有那么一天,可我怕,仍怕得要命,我还年青,还有许多事我都没去干。可是,并不是我马上就要死呀!我顶不喜欢以前的生活,可是我的生命是你们给予的所以我一直按照你们的安排去学习去上班,来报答你们让我来世这一遭的恩情,如果我没有这个病,我这一辈子都会按你们的轨道走下去,结婚,生子,老,死。可我,现在要死了,知道自己的生命不多了,我想在临死前,按我自己的意志去生活,去面对死亡,即便是死,我也是安心而快乐的。我想好了,我这几年上班以来,除了买书,买衣服用了一些工资,还存了一些钱,这些钱就当我这当女儿的最后的一点心意,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请你们答应我,让我一个人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平静地,按我的方式面对死亡吧!让我快乐地走完这最后一段日子吧!"家惠的父母镇住了,以后几天她的父母都在劝她:守着父母有个照应,还可以去医院治疗,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女孩儿。。。"可家惠这次却异样地固执,连她父母也觉察出一向百依百顺的女儿的这份固执,热让家惠如此固执地却是死亡,是的,死亡即将吞噬她的生命,可却给了她追求生的自由的勇气与决心。既然只剩那么一小段路了,余下的,不论对或错也就不再需要世间的例行的答案去校正了。命运既然这么残忍,她的父母又怎忍心从女儿手中夺走那最后让她心满意足的命运魔方呢。生命要到了尽头,也就不需什么经验再去总结了,不需要什么以后去操心了,一切一切都可以不按以前的逻辑去思考了,这个女儿迟早都要失去,还在乎什么呢?她的父母在女儿异样的沉默中看出了她的决心,执拗不过,终于答应了,可要求女儿不论走到哪,都要写信回来,同时,要女儿准备好充足的钱与药!
家惠最后一次去了单位,一则想看看自己工作了几年的地方,一则也是想领自己上个月的薪水。家惠第一次感觉到这楼梯惊人的长度,走几步,就要歇歇匀匀气,仿佛永远也走不完似的。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从她毕业蹦蹦跳跳地到这儿来上班,一直到现在,一圈又一圈,磨损了她多少的青春与梦想啊!在这里,她又学会了多少世故与冷漠啊!而今她就要不存在了,可是,又会另有一批年青的人,在这里上上下下,任由这一级又一级楼梯耗尽她们的青春,一个个衰老下来,再平静地默默地死去。人,与这冷冰冰的大理石楼梯比来,是多么地易碎的转瞬而过的动物啊!
当家惠到了单位后,她站在门边平息一下自己的气息,无论如何她仍是美丽的苍白的家惠啊!这些同事几年的人,也就因为她的离开而无端的显得可亲些,平日的鸡鸡肠肠的事也就无足轻重了。家惠想给他们留下自己美丽的印象,以便于多年后,她们还能记起这个曾经一度沉默而苍白的同事来。于是,她又掏出口红与镜子,细细地抹上了口红。
这时,门里传来了一阵说笑声,房间里的人显然很多。家惠正准备推门进去,听见一个同事提起了自己的名字,不由手慢了下来,停在了门边。
"哎,孙家惠,知道吗?这么久没来的那个,听说是癌呢?"
"那位啊!平日里自以为清高,做出一副与我们不屑一顾的样子,我还以为她有多么了不起呢?"
"算了吧!别人病成那样,你们还在损人家。平日里也没见她招谁惹谁了啊!至少见了你陈孃,人家还笑着招呼呢!不就是话少些吗!"
"哎哟!我说小王,我招你了吗?不就说了她几句,你急什么?该不成,你对别人有什么意思吧?不过呢,癌啊!可不是玩的,你不为自己想想吗?"
"哎!陈孃!你什么意思?我不过说句公道话而已!有什么意思?人家也够可怜了!"
家惠听到这里,不由哆唆了一下。楼道里有人上来,她迟疑了一下推开了门。一见她进去,里面的声音就全都停止了,出奇的静。过了一会儿,人们方才醒悟了似的与她打招呼"哟!是家惠呀!来,进来坐,喝水。怎么几天不见又瘦了,要保养身子才对啊!"刚才替她辩解的小王,因为被说成对她有意思,正愤愤地,连头也不抬伏在桌上装睡。
由于刚才上楼费了劲,家惠的两颊仍是异样的红,她笑了一下,坐在以前自己坐的那张桌前等着会计核她的工资数目。以前,这桌子是她的,她是这的主人,有锁,有文件,有杯子,就连空气中也有她的影子。现在这些东西都腾空了,什么也没有,空荡荡地,倒让她觉得自己坐不安稳。桌上落了薄薄地一层灰,太阳从窗子一路照下来,显得有些瑟索的样子,家惠就伸着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划着圈。一个圈。。。两个圈。。。无数个圈。因为瘦了些,显得手指特别的长,细细的,像葱一样。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领了工资后,家惠打开钱包把钱放进去,对人们笑笑就向门外走,这时小王在叫住她,给她递来一封信道:"你来之前,你的一个朋友来找你,打电话去你家,你又不在,就留了这封信在这儿。"家惠道了声谢,笑笑,就走了。倒是这笑使小王迷糊了许久,不久,小王就结婚了,参加他婚礼的人都说新娘子长得像极了家惠,娴淑而温柔。
家惠是回家后才开始读信的,信是槿影写的:
家惠:
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已在开往遥远的北京的火车上了,这次去北京,我就不会再回来。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一直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命运。
也请你原谅我这么久的对你避而不见的样子,不是我不想接你电话,来见你,而是一个人极度快乐和极度痛苦的时候都很难受,这种滋味与别人说来有是那般地困难。我静静地把自己封闭了一年,因为这一年中我死去又活来,悲喜转换,了不知多少次。今天,我要把一切都向你坦白,只告诉你一人。
上次我去北京,遇见了一个人,一个我命运中无法摆脱的人,我和他之间的细节不说也罢,那个晚上,在圆明圆的废墟之上,在那轮明月之下,他吻了我,在飘着迷朦气体中,他吻了我。。。回来后,我感觉空落,我用尽身上所有钱买了张去北京的票,我告诉自己,是家惠太忙了,我无聊才会重返北京的。可是火车越向前开,那"隆隆"的车轮声就越清晰地刺痛我,我被这种痛苦笼罩着控制着,望着车窗外一一闪过的景象,突然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内心:所以我不顾一切重返北京,不为别的,只为了再和他讲最后一句话。当时我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到了北京我就在车站打电话给他,我说:"我回来只为了告诉你一句话,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他说:"不我了解你的想法,我马上过来。"再见他时,我的心痛得一阵紧缩,任由他把我扶上了车。。。回到这里后,我一次次地收到他的电话,信件,我感动了,我爱他,这个事实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决定嫁给他。今年冬天,大年之前却接到了他母亲打来的电话,她冷漠地说:"我们不欢迎你到我们家来。"我绝望了,不吃不喝不睡,整整一周我躺在宿舍里,瞪着眼看天花板。我吃了一瓶安眠药,用一枚双面刀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伤口切得很深,流了很多血,望着血,我没有任何感觉,直至来看我的朋友惊叫着冲了进来。。。。。。记得吗?我曾写信给你讲的关于我朋友的那个故事,那个故事,你当时多么气愤,看了信后马上打电话给我,让我转达我的朋友:没有什么地域偏见,不应该被困难吓昏头,要勇敢去争取去捍卫这份真正的感情。听着你在话筒那边激越的语言,你知不知那个朋友就是我啊!是我!又是什么使我变这么地懦弱,是爱吗?是不是因为爱着他,我就越不相信他,就越恐惧这份感情。
开学后,我尽力全身心地投入了我所教的班级去,我觉得只有在我的工作中,我才能忘却那份伤痛,尽管这份痛仍旧存在,时时刻刻地存在。
家惠我现在才体会到你以前和男友分手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的滋味,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与他分手后那般地不能自持,原来这种痛如一枚荆棘生长在每个人的心里,根本就无法根除也无法消减。
上一周,他再次打电话来,他说他要来接我,不管我们能够在一起呆多久,四,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只要与我在一起,他愿意付出一切。
在我这一生中,从没有有人这般深爱我,需要我,我不知我这灰暗而卑微的命运能改写另一个人的命运,我不知道,在另一个人生命的画板上,我是这么重要,这么美丽的一笔底色,我,我是这么的爱他。
。。。。。。
家惠,我已决定去北京了,同他结婚过平凡的日子。如果你能够体谅我的不辞而别的难处,记得写信来!
槿影
于1998年2月
家惠看完信,一天已经过去了。她笑着,亲爱的槿影可怜的朋友,飞蛾扑火般去了。她怎会生她的气呢!她高兴,有一个优秀的男人肯为了爱不怕一而再再而三的挫折,他给了她一个女人的自信与美丽,仅凭这一点,就足够他与她维持几十年的了!
既然决定了要走,家惠就着手准备了。一件事,想起来很麻烦似的,可真要干起来,也实在简单不过。她的行囊简单,除了药,衣物,日记本,以及几札稿纸,没带别的,也没多带钱。
她第一站去了北京,正赶上槿影与她丈夫渡蜜月回来,她与槿影又能够抵足彻夜长谈了。
她给她看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家惠曾经多么地丰韵而美丽啊!想起上一次夜谈的情形,两人都觉得恍若隔世。转瞬之间,没几句形容的话,两个人的命运却又改变了。
住了一月,尽管槿影一再挽留,可家惠仍旧执意要走。槿影便送她去车站。槿影的家住在一条长长窄窄的小巷子深处,两个人走得很慢没有说话,只听见沉默的脚步声。
家惠去车站买了张最近的北方的一个城市的车票,上了车,由于天晚了,有些雾气,流动在橙黄色的灯光里,像一幅旧了照片,冷清清的,有些让人欲言又止。家惠坐在火
车上,看着与车厢内灯光下晃动的人群,看着车窗上倒映着的模糊的人影以及车窗之外頻頻向她挥手的槿影越来越小的影子。
家惠觉得自己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这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快乐的,忧伤的,终究还要活下去,痛苦地活,艰难地活。而她是已沾染上了死亡的气息了。
她打开包拿出照片看着,照片上的自己遥远而模糊,谜底揭开了,却是个美丽的疤。每个人身上能留下多少个疤呢?
在这个世界,家惠觉得只有自己这口子热气以及体内的癌细胞最亲近了!这些癌细胞像她的孩子,汲取她的血汲取她的肉,长大生存,它们靠她的身体存在,一寸寸吞噬她的青春与生命。她却对它们有一种母性的怜爱!
槿影第二年就有了一个儿子,添了口人,钱就有些不够用,丈夫整日在书店里忙进忙出,公公婆婆尽管不很爱她,可她的孩子是她们的骨肉,流着也有她们的血,所以脸色不由的缓了许多。
这天,槿影的儿子想吃烤红薯,槿影一大早就拎了个炉子到门口去生火,给一家人做早饭,顺便烤了几个红薯给儿子。
她蓬着头,头发早已不再黑亮,干干的又有些黄,像北京的风不仅吹走了她的往昔,也吹走了她体内的水份。她胡乱地系上一根围腰,就抱了几根柴火,用小刀剖开来,由于柴有些湿气,冒着青烟不肯燃,反倒呛了她几口,眼睛也涩涩地难受地直流泪。她操起围腰去擦眼角。
围兜里有个硬物反倒刺痛了她的眼角,她摸了出来一看,原来是她的一封信。昨儿寄来,由于儿子拉肚子,她又熬药又洗被褥,当时从她婆婆手里接过看也未曾看,就随手放进围兜里了。
她看了看信封,没留地址,字迹倒眼熟,就记不起是哪个的了,想想大家倒是常打电话,信是不写的,那么是谁呢?
她顺手撕开信封,把里面的信也撕了一个角下来。打开来一看,却是家惠写的:
槿影: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正在南方的一个公园里。
。。。。。。
我清楚我的日子不多了,最后这段时间我忙着用打工攒的钱去感受生命!活着多么好啊!哪怕平庸的活着。
看着一棵树,树上开的花,花上留恋飞舞的蝴蝶,我都觉得生命的来之不易与伟大!正唯有空下心来看这整个地世界了,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你争我夺勾心斗角是多么地不必要!活着而不珍惜生命,又是怎么的一种浪费。
没有病以前我很不快乐!没想到生病以后,我积极了,乐观了,我还帮过一个小妹妹战胜疾病留下的阴影呢!她因为一次发烧而导致了血小板减少,现在仍在留院检查。每个人的一生都因为不幸作了基调,那幸福才来得弥足珍贵。想想我和你曾经的梦,我不觉更坚定了走下去的勇气,至少,最后一刻我能够平静无声无息地睡去。
。。。。。。
今天我在公园里时,在那里对着湖水喝茶看书,书当然还在开,我们的精神支柱吗!忽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觉得非常奇怪,转头看时,才发觉是有个妇女在叫一个小女孩!
那一刻我有些恐怖,那个小女孩,她仿佛汲走了我残存的生命与灵魂,真的!好恐怖!仿佛一个生命的重生必要用一个生命的结束来交换!
我所有的生命都随着这个名字转嫁到另一个生命之上,仿佛我是一个空壳了,象这秋风吹黄叶般,吹走了我的生命,我的一切。。。
信没有写完,甚至连名字都未来得及署上。槿影呆呆地拽着信,望着噼噼啪啪燃烧的柴火,已记不清家惠离开时的影像了。
槿影的儿子这时跑了过来,伸手抢着信。槿影仍呆坐,任由他抢去。这时一个柴火上爆了一个很小的火花,她的儿子嘻嘻笑着,伸手就要去抓。槿影的丈夫出来漱口发现了,大喝了一声。槿影一惊连忙伸手去拦儿子,儿子的手倒没被火燎到,但她手上的信却直直地落了下去。
信刚巧落在一根柴火旁边,很快着了火,哗啦一下就燃了起来。待到槿影伸手要抢时,已经晚了。
那信很快成了一团黑灰,卷曲的黑灰,还印着字迹的印痕的黑灰。一阵风吹过,飘上了天空,又落下来。
顺着青石板向巷口远去了,渐渐地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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