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红豹子剪绿豹子剪蓝豹子
剪红豹子剪绿豹子剪蓝豹子出没的黑色山谷
剪一轮明月沿着梦幻升起
剪忧伤的歌声爬满月光的树枝
………
——七月的海《剪影》
一 一幅又一幅剪影
“ 有人说,生命是一条烦恼的河流,在她的水面上总是飘满了影子。”当我开始静下心来仔细的阅读这一组诗歌的时候,我的确感到了眼前出现了太多的剪影;诗歌总是灵魂的另一种存在方式,不论是具有现实主义的生命之重量,还是牵扯着后现代主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诗歌,真正的诗歌总是飞起来的。读七月的诗歌,有一种跟随着跟随这河里的影子漂游的感觉——此地无船,我无法上岸 / 怀抱弱水三千,背负一匹老马的哀号 / 我的微笑充满了宽容 / 我的粮仓却不知深浅……他放任着思绪奔流,她对于情感悲剧性的认识,从这种漂游中表露无疑;诗人似乎总是刻意的从背后或者侧面在记叙她所理解的生活和心中那个模糊的影子,所以,你充分的感应到了诗人对于爱情的一种心灵的剧痛你却无从着手去掀起那一层帷幕,诗人没有给你预设进入到第二道门的钥匙;你所以能感应诗人,是因为她在诗歌的表现中有意无意的以小说的悬疑手法呈现出一些极为熟悉的场景一瓣又一瓣,她剔出命定的苍白/ 她把沧桑浣洗的 / 艳若桃子。艳若桃子的爱情,以虚拟的 / 芒刺,直逼狂跳的心脏——这样的场景出现,你如何能不想到一个上古的悲情女子,西施以及她所背负的种种历史的背景,诗人以强烈的情绪猛然呈现出这样一个介于传说和非传说之间的故事环境,她究竟要表达什么呢?难道说这样的时空穿越是因为诗人的某种情感暗示?你尽可以想象诗人呈现出的这个美丽的影像之后久经存在着什么样的故事,但一切到此结束。诗歌嘎然而止,终点就是这漂在河上的影子,在你终于跋涉而至的时候,你发现你依然无法进入诗人预设的第二道门。
诗歌是生命的具体呈现。诗人这种漂移的剪影式写作,无疑是具备了典型的女性诗人独有的气质;一切无须过分的述说,如果你用心,你当会明白。“凡墙都是门”(陈染),诗人以她独特的生命体验,将一切情感节制到平静。不能言不能歌不能吐露半点风声 / 在情感的某个向度里 / 谁在假寐 / 一只青猫 / 把夜色踩碎……这样仅仅依靠表层的语言表达就把诗人自身隐藏了起来,你无法在这诗人制造的多向延伸的房间里找到真正属于诗人内心的那一扇门,那似乎只属于一个特定的“他”;从这一点上讲,诗人的剪影式写作都是围绕着一座内心的神殿作旋转似的飞翔,渴望被一束闪电击中,这是诗人作为女性自身地特质所决定的,她把所有的诗歌都指向了一种绝顶之上的山峰,她甚至一分为二的宣布:因为今天我是一个21世纪的女子 / 古典的浪漫让卡吉娅和阿蕾特 / 在我身上和谐的溶为一体———诗人的诗歌在这里竖起一座路标,所有的解读在这里被强迫拉向了一种无望的爱情体验,你甚至可以把诗人归结成一个具有古典浪漫气质的悲情女子,但是你又错了;不容否认,诗人内心的古典情结和由此产生的对情感悲剧性的主观认识的确在她的诗歌里表现的非常明显,但是透过这一层层叠叠悲情的剪影,你会发现诗人的表达,在沉静悲情以外,实际上是一直在做一种内省地向灵魂延伸的思索,这种借助古典和后现代场景的直接对话,表明了诗人狂热的心灵:天很蓝,十月的山头,跑过一只免子 / 受伤的野免。我把长发埋进你的怀里 / 低低地说:我真地……抱回来过一只 ——如此沉静而悲情的句子,无意中透露了一个重大秘密,诗人剪裁这一系列漂移影子的手指,她在狂热的燃烧,她几乎是一种自虐的方式做荆棘鸟一样的歌唱和悲鸣:我已不能扎进你的皱纹。看着我! /在这最后的季节,我要化作一千条 / 雨鞭,痛在你的心上!——至此,所有的剪影都淡化了,诗人那孤独而倔强的背影显现,不能不让人为之动容;诗人是聪明的,怀抱着一种冷作深情的无声的歌唱,表达出一个遗世独立的女子的内心那迷宫一样如同七月的海一般深邃然而狂野,终究无法解读!
最后,必然是那把意念的铜锁
锁起那梅锁起那月
锁起朦胧的偶然 必然
梅香阵阵 呜咽
我的喉管
有风雪塞满………
——《假寐》
二 古典的浪漫
诗人的写作方式取自一种独特的剪影,而更为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古典场景的直接或者间接呈现;在诗歌里,诗人几乎是以一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形象出现在所有的人面前;但重要的是,诗人并没有打算呈现历史或者时空感,为此她所有有关古典场景乃至自我刻划都采取了一种泼墨式的做法,以强烈的情绪瞬间渲染出她需要的多向度和有着强烈暗示的场景,以极其突兀的方式冲出人物,直接打击你企图把握这一场景的敏感:若干年前,饮罢那碗鸡血 / 我拔剑而走,我的村庄我的故园 / 我年轻的黑马向着落日嘶鸣——在这样急促的节奏和大气度的挥洒面前,你几乎已经丧失判断的能力,你仿佛就站在诗人对面的山梁上,目睹了她一曲绝世的舞蹈,美到极至然而你看见了她拔剑自刎向着太阳倒下的悲情诗篇;诗人的成功依然来自于女性内心固有的柔弱和决绝的古典情结,正是这一对所有情感的悲剧指认,以及我们无法得知的某种“悲情现场”地反复缠绕,使得诗人所呈现的所有古典场景都带着浓重的风声,彷佛深秋里能够聆听到的一种断裂和缠绵;诗人在古典氛围中的越走越深,指认出诗人作为现代女性思想及其丰富和独立的一面: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年轻的她/ 点燃一支烟,莞尔一笑中:模拟 / 仿真。忧伤的手,轻扣夕暮之门 / 于是,绝望和梦想同时盛开——— 很显然,诗人的这种不经意的由古典而现代由现代而古典的轮转似的写法,充分显示了诗人对于诗歌意境把握的熟悉和语言运用的智慧,一切都是她预设的戏剧;而作为女性诗人她成功的对所谓历史感和时空感的消解非常成功,这种古典和后现代的嫁接,直接的作用就是暗示了诗人性格的多重,诗人在这里给出了解读诗歌的唯一的路标,这样的路标却依然是以剪影的方式呈现,需要读者主动而细致的寻找。
诗人浓重的古典气质表达出更为关键的特征,就是民族性和地域性的呈现。读过诗人的诗歌,不论从这些美丽的诗歌里你会读到什么,你能感受到的都是一个东方的华夏民族的女子;这和诗人古典场景的呈现,往往是设置在《诗经》内外的一种“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这种典型的古典意境之下有关。诗人的诗歌不论外部语言还是内在地一种旋律和节奏,都是很自觉的承袭了华夏民族千年以降的黄河文明的脉流;一种悲情之上体现出的依然是一种磅礴大气的个性特征,那种拔剑而舞,且歌且舞的诗歌感受充分的完成了诗人诗歌的民族性和地域性特征;是的,任何一种歌唱都必须深深扎根于民族的土壤;做到了这一点,不论是低吟浅唱还是大风起兮云飞扬,他必然是极具有内涵和生命力的!
疼痛中,时间的灰
重新被记忆点燃, 一只哀号的鸽子
从火光中冲出,惊落一树
相思的碎片……
———《轻扣夕暮之门》
三 优雅的现代舞
诗人的诗歌在古典气质的氛围里呈现出来的第三个较为重要的特征,就是诗歌兼具了一种现代舞的魅力;诗人的诗歌写得非常的美,这几乎是一种直观体验;但是,这种美不是一种直接的呈现之美或者音乐性的吟咏之美;他属于一种游离于诗歌之外,但又间接的极力呈现诗歌所有光芒的舞蹈,这是诗人内心的舞蹈;诗人通过漂移的剪影,古典的氛围和气质,以强烈的极具冲击力的场景和语言呈现,完成了舞蹈;诗人可以说是唯美的,在诗歌里所有的情绪都来自于一种内心不由自主的一种激越或是一种不能自控的悲喜;所以诗人的诗歌在情绪上和情感上绝对的饱满和充分,虽然这种充分的表达已然具有一种严格的下意识的自控和节制,但不容否认,诗人正是以无处不在的“情”,强烈的感染着每一个读诗的人;我一直没有试图论述诗人思想的丰富,是因为诗人在诗歌中表现出来的拒绝解读的态度。是的,我们不能非要指望在一个激情四溢的舞者身上去寻找什么历史感和生命的沉重思索,事实上我以为,诗人就是以最直观的舞蹈方式直接呈现了生命的种种体验和思索;也许诗人的诗歌还需要进一步的探索语言,结构和场景以及意识的种种完美结合;但我想我的确读到了一片真正具有古典浪漫色彩的,悲情而狂热的七月的海!这将是女性诗歌中独特的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