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双眼平视前方,我们所能看到的风景总是有限的。我们面对如此纷繁芜杂的生活,我们如此平凡的双手如何能带给我们些许的感动?也许需要一种触碰,一种抚摸或者一种突如其来的缥缈的歌声;而更为直接的也许将是一种:叙述• 某个独自完成的场景;是的,一种似曾相识又完全了无关涉的熟悉场景,能勾起一个人心底最深的某种柔情,而能完成这一过程的,应该是个诗人,一个智性的诗人。这样智性的诗人,在后现代主义甚嚣尘上的时候,在奔突的青春灵魂把镜子打碎了却永远无法还原的下落的时代,认真的把自己还给生活,但始终在构建自我的独立家园,是可贵的。
只有一杯茶水还在陪伴我/ 它以最后的体温 / 温暖我冻僵的目光 / 叶片儿静静的舞蹈/是这个深夜唯一的语言………只有茶,可以安慰离人之心,茶是苦的,而茶又已经凉了,诗人高举着燃烧的灵魂企图把黑夜一把火烧尽;但天亮了又如何呢,终是轻露随风风难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诗人在极为个性的场景里,悄悄地释放着心上凝结地一层薄霜。诗人很平常甚至是很随意的低吟浅唱,但生活之乱与情感之重却在这平常的场景里表露无疑,诗人站在了生活之外,你甚至在这忧郁和沉重之中感受到了诗人的一种微笑,一种秋天里不易察觉的微笑,她为自己或者也为你解释生活的本来意义,但你随时可以调头而去;诗人构筑着只属于自己的情感世界:我需要一根针 / 插在我的生活上———她洞悉了生活,不过是一根针在某个时刻,刺痛了你或者她,因此诗人的微笑就具有了双重意义,既是对自我情感或者说内心风景的随意翻拣,寻找着一种痛,一种深入骨髓又已钝化成一股秋风缠绕的笑;也是对着生活以内的众多迷途者展露一种智者的微笑,但诗人的无力感和女性特质造就的一种对生活的迷失深深的牵引着她,她站在了生活之外,但她的迷惑却更深:我只有一杯水的时间 / 杯子挪开 / 桌子上会不会留下关于我的茶迹………如果说诗人将会怎样具体的解析生活,那么无疑,诗人把生活分成了情感生活和非情感生活;我无意从这些饱含深情的诗句里去妄自猜度些什么,但能够深深读到的一点就是,在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中,诗人用一种简单的情绪把自己和这个喧哗的世界隔开了,一种简单的爱情猜想让她在瞬间拥有了:“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这样的一种宁静,这却绝非是冷落自己的一种冷清,相反,诗人的热烈躲在那一杯凉的茶后面,作《霓裳羽衣》舞。这一场注定的华美舞蹈,也是诗人在诗里表露出来的最不易察觉的温暖;应该说,绝对的宁静就是最大的热烈,诗人的情感舞蹈如地火奔腾———但她的表述极为冷清,她遵循着自然而简单的生活,在熟悉而热闹的市井之地,以一种轻松的心态浪漫着,但知音者呢?也许在路上,也许尘土飞扬之后仍然是清风徐来;诗人热烈的生活着,以一种“生活在别处”的终极浪漫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日子如镐,我被 / 过度翻耕/ 只是,儿子每点亮一个笑声的红灯笼 / 就点亮一次丰收—— “我们不需要背弃生活,我们总是失望,但我们总是对生活感恩”——我想这是诗人表达的另一个声音。诗人的个性在这些繁复吟唱的情感的断章里慢慢呈现,诗人的情感之歌总是呈一种断裂的状态出现在诗歌里,这似乎才是诗人站在生活之外的真正原因,诗人对生活无力完整的把握;诗人遵循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表达,所有的场景表现都是熟悉然而独立的,这让人想起九十年代初的一首诗……脚步声响在窗外,敲门声响在左邻……很显然,诗人的表达有一种少女时代落下的印痕,这种真实然而独立完成的场景,折射出诗人依然被那一轮山冈上静静的满月,透彻而澄明的照耀着,诗人的创作依然是带着一种天真的浪漫,这一场命定的舞蹈将必然是生命永远最热烈的部分,对于诗人来说,这无疑是让人羡慕的。
于无声处,你未必就能真的听见惊雷炸响;诗人把情感凝聚成一种不能炸响的霹雳,企图以用另一种舞蹈来钝化:镜子,表情木然 / 锐利地洞穿内心,而我/ 突然被泪水抚摸——这是诗人企图停止危险的飞翔,做一种悬崖边上的倒退,但情感的锐利足以使诗人面对洞悉内心这一面镜子而完全失控,她和任何一个聪明的人一样,并非不能然而无法转嫁那内心的一次危险的燃烧,生活之重和情感之乱造就诗人的灵性却足以让她被生活狠狠的摔倒:塌陷。抗争。等待。/ 可惜,疾病没赐我智慧 / 却烧穿了几个日子,空洞洞的 / 没有灰烬———诗人在这首名为《病中》的诗里做一种她独特的智性的思考,所以在诗歌的最后:明天,我要拉开窗帘 / 把阳光放进来,放进来 / 这些快乐的孩子——生活是沉重的,诗人是快乐的,诗人用另一种舞蹈释放内心,诗人真的快乐吗?快乐是别人的。诗人在这首诗表露出一种真正的“女性的柔媚”,一种女性诗人的共性:门开着,但屋内没有人。但是,诗人却又是成熟的,这并非是年龄的关系,而正如一开始我所读到的,诗人早已是全身湿透,但她站在了生活的岸上。诗人对于诗歌文本的呈现显示了她对事物完美的把握,虽然她无力控制任性的生活以及迷路的内心。老了,干缩的容颜 / 煨在一个汤煲边,与你讨论 / 养生的哲学———如此温暖而幸福的诗句使得诗人的诗歌表露出女性特有的光芒,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一种猜想吗?诗人于无声处展露出生活的温暖,不经意间就把阳光引进了内心。始终走在阳光和阴影之间的诗人,偶尔的俏皮更将人带入彻底的女性风景里:榴莲,你的野蛮女友——你能读到什么,诗人真的是把混乱而浮躁的生活瞬间沉静下来,她又一次温柔的告诉你,生活是可爱的,无论你在她的诗歌里读到了多么忧伤和一言难尽的句子:九月,传来你与菊的婚讯。/ 摘下硕大的实,送进你喜庆的果盘 / 等待你和一双素手 / 剥开满腔,闪亮的 / 泪滴——你在被诗人刺痛的同时,你不会感到绝望甚至是过于激烈的痛,虽然诗人已经全身湿透,但无声处你真的是听不到惊雷炸响。生活是躁动不安的,华灯下那个独自行走的女子也许难以承受晚来风急,但她的背影娴静,他会为自己掌一盏灯。在诗人的诗歌里你不会觉得她总是在思考,虽然你越来越感到她的智性光芒企图在你阅读她时洞穿你。诗人成熟的另一个被发现的特质就是,她在所有的诗句里都没有沉默,她都在喃喃低语,她把生活直接放进了她的诗歌,如同煲一锅精心调制的汤,能品出什么就全看品他的人用了几层的心力,她并非刻意的隐瞒什么,但这锅汤真正的品味者似乎还没有出现,这让我响起沈从文先生《边城》里翠翠的一句话:“也许他明天回来,也许他永远不会来。”诗人的背影就是翠翠的背影,而所有灵性而浪漫的女性诗人的背影都是翠翠的背影,聪慧的女子都不快乐,这话究竟是谁说的?
诗人的诗歌融解着生活,或者诗人的生活融解着诗歌;重要的是诗人在她的诗歌里越来越清晰的展现出她企图跳出生活之外的个性;诗人诗歌的时空感和空间感极其强烈。在任何一首诗歌里你都能读到诗人把自己放在了特定的空间里释放她的情感因子,这种节制和明确规定的场景写作,是诗人用诗歌叙述内心生活的特殊需要————
石榴
静静地
看着你和梨花的洁白初恋
三月里,你惊天动地的爱情
随桃花流水传至天涯
月下,凝神听你
弹给牡丹的《霓裳羽衣》
五月,心事焦灼
曾在枝头燃起一团团的火
只是,你错过了
你正低头,寻找一池莲的消息
九月,传来你与菊的婚讯。
摘下硕大的实,送进你喜庆的果盘
等待你和一双素手
剥开满腔,闪亮的
泪滴
——— 这首诗歌几乎是运用了一个时间的推算法,虽然笔调朴实风格清新,但是诗人内心的那种深深的迷惑以及随着别人的幸福降临,以一种泪流满面的祝福,兑现着诗人温暖的内心里那一句深深的感叹:“快乐是别人的。”而九月是秋天的第一个月,所谓九月鹰飞,诗人的内心真的如一只鹰高高的飞翔在孤独的天空上,但毕竟拥有天空。在这里诗人严格的戏剧化一般的场景设置和画外音设置,极为巧妙的表达出了诗人那巨大的迷惑。诗人在这首诗里显露出所有的情绪深刻的表达了智性的光芒之下,对生活的无力感。
诗人习惯于严格的场景设置,使得诗意的表达在平常而随意的笔调之下显得异常清晰,诗人确实也不想刻意的隐瞒什么:当夏,架起柴火 / 烧烤每一寸天空的时候 / 我在我双眸的门外,门 / 藏匿冰川———她把情感的释放当作了一次又一次承受,她以一种单纯的美好心愿感知生活里不多的快乐,并尽力把这快乐延续着:以你的样子,进入 / 你的体内
就如你曾经的到来,在 / 南方———她总是在这样简洁而强烈的场景对比中让温暖的阳光照进窗户,好像她真的非常快乐。
我们总是在说诗人不应该仅仅圈于自己个人的情感小问题而应该有更大的人文关怀;事实上什么是巨大的所谓的人文关怀呢?能够让别人有一分温暖,我想就已经足以解释道学家们喋喋不休的疑难问题。诗人的诗歌以独特的自我独立完成的场景叙述,最终完成了自我的超越,读这样的诗歌不论你的感受有多么丰富或者你觉得过于平常,但你不能否认的是,这样的诗歌让你读出了一份温暖,一份可贵的真挚;当然,诗人智性的光芒不可阻挡,生活以内的诗歌真正超出了生活的浮躁,她站在生活的岸上全身早已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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