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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0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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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果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1872 更新时间：2009/10/25 0:32: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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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忏悔》
这些年，我写的诗有几首能击中人
有没有谁被击中过
而我自己，也仅有一次
写之前靠在床上淌过几滴眼泪
刚写完就接到朋友的电话
我的诗中少有雷电，这长于击打的元素
少有火，这能使一切化为灰烬的元素
怕疼不敢割破手指，往诗里滴入殷红的血液
这能把白变红的元素
所以非常抱歉，你们看到的河流只在平原上静静地流淌
它永远那么清澈，遮掩不住鱼虾们绚烂的身体
森林中难见金黄色老虎，它们日益驯良
从早到晚打盹，只有异性经过时才抬起锋利的爪子
风只喜欢和风，我厌恶狂风像厌恶发疯的野狗
花我喜欢玫瑰跟百合，狗尾巴花我连看都不看
月亮，当然数清辉的最美，对偶尔遮挡它们的乌云
深恶痛绝。而我喜欢的雪
也像那空中命若游丝、日渐苍白的野孩子
２、《可能》
他喊我早点睡
他说炉火熄灭，冬天太冷
梦里有可能是夏天
你去的地方可能有温泉
脱光衣服
裸露的可能是婴儿的躯体
圆水池可能是母亲的子宫
帮你搓背的可能是姐姐
姐姐手中拿的
可能是那张永不褪色的毛巾
挤进黑暗的窄门
返回温暖的极地
要不要再次被生下来
可能得多睡一会儿，才能做决定
３、《结》
应不应该打结，在十二月
在2006年的尾巴上打一个结
一个结巴的尾部
能不能画出一个完美的的小圆
打结的身体
吐不吐得出没有破绽的气泡
要不要打结
要不要造一些回忆之梯
太溜的回忆会不会有毒
会不会让舌头变硬
结着疙瘩的往事是不是不够美
有没有人不嫌弃它的丑陋，跟它一起倒退
４、《此刻我是愤怒的》
我要爆发了
我不像火山有那么多憋曲的火焰
我要起风了
起飓风
我要把大海踩得凸凹不平
因为我是愤怒的
我要让海底的鱼虾亲吻高耸的山崖
也许那是它们奢望的
尝尝青苔的味道
也许青苔是它们眼里垂涏欲滴的
我要让从不疯狂的疯狂一次
让这个轨道的跑到那个轨道一次
温顺的镜子翻一面
看看那些封锁在黑色城堡里的魔鬼
我要打翻船只，让船甲板飞到天上去
下一刻，我又是不愤怒的
我有厚厚的皮囊
我能够拥抱你们的忧伤
５、《此刻我是忧伤的》
2001年，他们一起出游
住在乡村小旅馆里
白色的T恤挂在厕所门后
一个晚上，T恤都在滴嗒滴嗒的滴水
后来他忘记带走它
却在她的脑子里安置了一座闹钟
闹钟滴嗒，一刻都不停止
当他不再谈论那件T恤的时候
那只闹钟也随之失灵
失灵的闹钟会受到惊吓似地响起
那是种无法预料、不能防范吓人的声音
更要命的是
闹钟已成了她身体的一部份
６、《可怕的比喻》
他玩耍的时候，是云游的神
他打鼾的时候，是困盹的神
他不打鼾的时候，是安静的神
他微笑的时候，是布道的神
......
这么个比喻法越想越恐怖
作为他的妈妈躺在旁边
看他入睡，看他睡
不知不觉，就把自己从地上举到了天上
把棉絮变成了乌云
７、《为什么我越来越没有脾气》
你要鱼缸，我买给你
你要金鱼，我买给你
鱼缸碎了，我再买给你
金鱼死了，我还买给你
坏脾气到哪儿去了
为什么会失去怜悯之心
玻璃缸脆弱，我理解你
面对生活，你热情似火
可为什么养不活区区几条金鱼
８、《白话》
最近我比较倒霉
走路时踢掉脚趾
在医院碰到长尾巴的医生
小洛自寒冷的北极发短信给南极的我
她的短信经过五千里长跑
到南极已是大汗淋漓
我的短信从南极出发，它归心似箭
到小洛手里早已没了我的体温
住在长江边的人终于沾着江水的光了
由于他的一声呼唤，几句良言
我头顶的白日隐退
我的眼睛，也在片刻间潮润
９、《关于冷》
我深信一双手的温暖和不轻易冷却的脑袋
草地白茫茫、枝条涕泗直流
粉红的变深紫，圆滑的变尖锐
你的话出口时冒着热气，到我耳朵里就了成冰棍
１０、《站在孤山顶上》
孤山小，一览众山大
孤山矮，一览众山高
孤山是孤儿，一览众山，几代同堂
孤山尖，一览众山圆
孤山像土匪，众山像和尚
孤山像桥梁，众山如墓床
孤山皮包骨头
众山汁液多，根茎少
１１、《我曾爱过你》
我曾爱过你，也许，那不叫爱
我把情感寄放在你那里
作为容器，你精美、别致，我十分珍视
四壁坚固，击之铿锵有声，这让我倍感欣慰
春去冬天，我的感情既不增多，也不减少
而容器外瞬息万变
作为容器，你尽职尽责
而作为被装的我的感情，有时又想像树叶一样
黄掉、落下，以至把我对这世界的热爱掉得精光
１２、《马拉着白云飞奔》
马拉着白云飞奔，不等于拉着棉花，也不等于拉着乌云
马拉白云，马儿跑得快，白云颤巍巍，白云倒下，马被吓死
马拉棉花，马儿跑得欢，棉花颤巍巍，棉花倾倒，马陷入温柔乡，懒得翻身
马拉乌云，马儿跑得急，乌云压顶，马被压死，白马染成黑马
１３、《我复制马蹄》
我复制马蹄，春风得意
乌云压顶，好在
我的满头菊花不是柿饼
马蹄飞，马蹄急
前方不远处
山峰与山峰的鹊桥
冷竣
陡峭
标尺似的地平线
哈哈，可它拌不到我鼓槌似急驰的前蹄
马蹄飞，马蹄急
春天，我踢翻落英
夏天，我溅你一身烂泥
１４、《我不止一次设想过我的死》
我不止一次设想过我的死，
那么多款式的死法，到底哪一款适合我？
体弱时被死神扭住胳膊，穿上他认为最适合我的款式，
抗争无果拼却一死，终于穿上那窄小冰凉的黑铁衣。
一个人的一生就像往池塘中投下石块，石块沉入水底一会儿，涟漪就该停住。
要是都不停止，这世界该有多动荡不安！
为何非要立一块石碑，搅得池塘不得安宁。
告诉别人，这片土地下埋着一堆白骨，
要是不，有人会想这下面埋有黄金、煤、宝石。
一堆白骨既不美丽又不芬芳，何故刻石宣扬？
死尸污人眼鼻，挖个深坑放进后，填平，等青草长出来，与周边景致打成一片。
倘若有人问起，“她在哪里？”“不知道。”
没人知道在哪里，便是无处不在，
也许，某天你叩开蟑螂家的门，越过矮墙便看见了。
１５、《天气晴朗》
天气晴朗
我们在露台上纳凉
月亮跟昨天一样，婷婷娉娉，顾盼生辉
我躺在草席上摇着蒲扇
等天空摇晃
好筛下几颗星星
我幻想星星落在水泥地上
发出玻璃一样的脆响
光芒四溅，像节日的焰火
而那些散落的碎片
像一块块烧红的烙铁
我幻想有一块伤疤
它的来历不同凡响
１６、《我有朋友》
我有朋友，很少。
他们不常想我
就像我不常想起月亮。
我有亲人，不多。
散在祖国各地，
常常忘记我的学名。
仇人视我如茶，
我视他们如虚幻之马匹。
１７、《菜花蛇吸着小腹》
菜花蛇吸着小腹
挺直身子前行
难道是为保持优雅的体型？
把电磁炉摁到二千瓦
让水蒸汽尽快升腾
屋顶那团污渍，有点想念它们。
１８、《白话》
有没有这样的树木
紧靠一棵树生长
它理解的幸福是
淋同一场雨，烤同一束阳光
一棵树稍许有厌烦的意思
另一棵便直起身子
并拒绝那棵树自责地频频邀约
如果有，我会对它们肃然起敬
有没有这样两朵蘑菇
一般高，伞沿密不可分
下雨时，先替对方合拢皱折
天晴后，先帮对方扒平
如果有，我会对它们肃然起敬
１９、《回忆之诗》
是昨天么
又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
我有疯长的好奇心和“恶狠狠的温柔”
那天傍晚
我站在孤山对面的沙滩上
想象
即便你是孤山上一块光洁的石头
我也要
在你的肩上留下深深的牙印
或者，让我是一片叶子
风吹我到你的城市
即使你认不出我，我也想看看你
２０、《或许是这样》
闭上眼睛，才能堕落得更快
变成灯笼，才知道什么是令你垂涎的美食
２１、《两只犀牛》
两只犀牛在锁骨林立的笼子里
用她的惊愕和唾液喂养
它们要倾听，一只拉下左耳，一只拉下右耳
它们要疑视，一只眼睛朝南，一只眼睛朝北
它们要诉说
牙齿楔入双唇
它们要拥抱，傍晚的太阳移动沉睡的山坡
它们要媾和，乳房下垂，大地陷入昏暗
２２、《一个人的大街一个人的天堂》
清晨的大街，刚下过一场雨
雨水乖巧地在柏油马路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行道树上的水珠伴奏，绿化带里的青草歌唱
后没有旧人倒退；前不见新人来临
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街上直想跳舞
影子映在清浅的水里
像一步一叩的朝圣者走在去麦加的透明、闪亮的路上
２３、《东风西路》
棕榈树的河流，绿梳子的海洋
霸道的摩托车摇着乌黑的尾鳍
提篮子的美人鱼脚底沧桑，头上爬满皱纹
缀着星星的红裙被广告牌夺去做了道具
横行的螃蟹长着空心的轮胎——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嘴
发出能消化所有鱼类的刹车声
垃圾桶的礁石上苔藓死绿——酒鬼的情人
博爱的圆柱形胸脯
医院的尖顶出现在好望角
那里有棱角尖利的暗礁
多少生活的航海家刚拉响汽笛、拉开船帆
就迎头撞在它乌黑刚直的肚皮上
２４、《在黑暗中行走》
在蚊香的氤氲中
你像喝醉的蚊子
明知雪白的墙壁有着冷冻的血液
你还把你灼热的脸颊贴上
明知墙壁没有包容鲜艳的美德
你还是把涂红的嘴唇凑上去
明知墙的拐角尖利，它比你的额头结实
你还是迎头撞上
在黑暗中行走
像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２５、《芒果》
芒果树众多熟透的乳房中的一只
幸福的掉在竹篮中忍住尖叫的性感月亮
风尘女子的味道，来自于她细密的毛孔
和芒果树的脐带，岁月剪出的伤口
痒神经的触角抵达舌尖
麻神经的触角压在肩头
削皮的手，横刀相向
躺在肉色柔软的舢板上，紧握、检视、抚摸
从哪里刺破？
神秘的弯角、老牌的伤疤、优雅的弧线
橙黄的液体漫过船沿
从芒果深处流出来的男性荷尔蒙的加油站
甜开的口大小合适
香钻的井深浅正好
腥的节奏不急不缓
２６、《视觉或复眼》
我没有办法不使用你，要不
我怎知红领巾的红使人温暖，白墙壁的白永远那么冰凉
可怜的我的眼睛！白天，那样白的阳光在你的身上刺绣
晚上，那么黑的黑暗聚集在你周围
你看，你装，你塞，你再也装不下字了我带去到阳台眺望绿色的草地
可怜的我的眼睛，还是你在看，在吞吐。进进出出鲜艳的女人和花朵没有哪一样，不是由你告知
我想带你去卧室休息，我闭上眼睛穿过走廊我的额头撞到墙的拐角上
当我尝试着关上你家的门，那些黑暗便蜂涌而至。蜂涌而至，像茂密的青草，长在你家围墙的四周
可怜的我的眼睛，就算你恨我，你也不能掐我，不能骂我，更不能像别人的眼睛那样
恨不得用眼角的余光杀了我
当我斜睨窗外的时候，你的一小部份被闪烁的霓虹占据，黑夜更是无视你白眼珠的存在，整个儿囫囵塞进去
怎么办？只有腾出眼泪的洞穴，以接纳更多的黑
铁栅栏、铁窗户伙同建筑物的轮廓，把眼眼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更有站在窗里的黑衣人像一只蜘蛛，在你的心腹里织网
哦，我的眼睛啊，我又能怎么办怎能让你离开我
我要招来更多的黑暗安慰你；我要用纤纤十指抚摸你，直到你的痛感消失
我要用半生的好时光陪伴你。哦，这些好像还不够。
我要把我死后所有的黑暗全部赐予你。那现在，跟我走吧，去梦中替我把持灯笼
让我的口、耳、鼻从泥沼中挣扎出来。然后，跟我一起去挽救我深陷的灵魂吧
２７、《你们会不会想那些被你们遗弃的小东西》
我曾经遗弃过一只猫——可爱的小东西
它屡次抓伤我的孩子
在我遗弃它的时候，它还抓伤了我
当时，我把这称之为报复
那现在不说报复，就说本能
像一个落水的人抓住最后几根救命稻草
它撕开的几个血淋淋的大口子，让我记忆犹新
我不后悔遗弃它
因为包括我自己在内，随时准备着遭人遗弃
只是在路上看到小猫
我便会想到它——那只被我遗弃的猫
现在在哪里，它的爪子是否还那么锋利
它受尖爪子之累
被人遗弃在偏僻的角落，共计几次
２８、《情诗N号》
见到你后，才发觉我两手空空
幸好
舌头还在嘴巴里，可以吻你
眼睛还在眼眶中，可以看你
心还在心上，可以包容你
幸好
我两手空空，可以抱紧你
２９、《情诗N号》
我不想猜测，从你嘴里吐出的
是甜言还是蜜语，是真情还是假意
只要它确实是从你嘴里出来
并传到我耳朵里的
我都当它是白色的象牙
约等于黑色的真理
３０、《青草肥美女儿小》
青草肥美女儿小
瘦瘦的河流，扭动它的水蛇腰
小莲和小花走在布满鹅卵石的河床上
小莲在前面轻轻哼唱
小花在后面扭动她的水蛇腰
３１、《她是干净的》
她是干净的
比一条鱼还难以捕捉
她是杂芜的
在她的疆域里滋长的情绪
比从未修葺过的草地还茂密
她是羞涩的
亲热都像雾霭
她是美丽的
啊！胶水一样浸润的雾霭
少女胸衣上
羞涩的蕾丝花边
３２、《为什么害羞》
每次有人提起我的过去
我就害羞，恨不得找个地洞
钻进去
为什么害羞？哎，说不出来
那时候的我，只想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松树、杂草胡乱长在地上，它们不怕
蛇鼠、蝼蚁吃相不雅，它们也不怕
怎么单单是我，我究竟害羞什么？
３３、《周围全是冷血的植物》
周围全是冷血的植物--
柳树、榕树、麦子、艾草
风吹过它们，又吹过你
你能感觉到，它们的冷血正穿透你
双臂暴露在灸热的阳光下
骇人的鸡皮疙瘩频频暴动
又或是，冷血的蝌蚪、小花鱼
穿行在同样冷漠招摇的水草中
你想测试一下，你的热血
对冰凉的水有多大的破坏力
你把桔红色的拖鞋扔到一边
卷起裤腿站在清澈的水中
水绕着你的腿流动，仿佛
它真的怕你，但是
你肉眼看不到的彻骨的寒冷
在袭击你
炫目的钢钎在敲击你的腿骨
你落荒而逃，跳到岸上
坐在一块被太阳烤热的石头上
看冷血的水生动物和植物们
占据着诺大的水域
３４、《如果你不知道踏青的意思》
如果你不知道踏青的意思
那么，由我来向你解释
我们男女老幼一伙人，去看龙洞
得走过几条田埂
田埂上长着艾叶、芨芨草、香草、菟丝草
长得高的，超过膝盖
长得矮的，没过脚面
去龙洞没别的路好走
我们只得踏着它们前行
一个人走过，它们还没直起身子
另一个人的脚又踏上，不仅如此
我们还踏着红的、紫的、黄的花走过。
３５、《池塘是本难懂的书》
它清澈见底
鱼虾吐出句点
蝌蚪点下逗号
它们在茂密的水草里
设计迷宫一样的故事情节
群山把头浸在水里
柳榕合抱的树守在岸边
枝叶在风中
比划你不解的手语
３６、《作坏人》
要作坏人，就作高高的坎
横亘在你必经的路上
你不能视而不见
更不能说，你从未见过
或者你身手矫健
飞身跨过
在你跨过我的时候
你已把隐私大白于我眼睛之上
或者你掂起你的三寸金莲
踩着我的肩头而过
你踩斜了我一幅好肩膀
我顺势数清了你有几根软肋
３７、《笔直的街道边棕榈树高过五楼》
笔直的街道边棕榈树高过五楼
榕树是尽头，两条路连着一个又一个小村庄
如果这么说你还不清楚
那么我转过头
一条笔直向下的路，肃立在两旁的
还是棕榈树
身后是冒着热气的太阳
前方是越来越虚弱的月亮
月亮的昏黄终将被太阳的鲜红抹掉
过一会你便见不到它了
这时，如果你不是急着上京赶考
不妨停下脚步，多观望一会儿
３８、《我想找到你》
“我想找到你”
是的，我想
我想念灯笼以及取火的燧石
在黑暗中行走
在我到达之前，不要被别人找去
３９、《看你》
压下台灯，模糊从此刻开始
要朦胧地看你，造出距离
看你
两只眼睛不够
伸出手指看你
小时候，花手绢裹硬币
此刻，圆形的光环
罩住你
站在雾霭中，看迷雾中的你
雾气漫进我的眼睛
看因湿润而颤抖的你
４０、《我爱你》
我喜欢攀在他的耳边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你爱我，我爱你
你不爱我，我也爱你
我必须爱你，一分钟也不能停止
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我要像影子一样跟着你
我要像太阳一样照着你
有你在，我将不再需要情人
有你跟我拌嘴
我将不再用飘扬的旗帜回应我的仇人
像松树一样正在成长的你
将来像桔子树一样挂果的你
我爱你，爱笔直的现在的你
爱枝枝桠桠小时候的你
我爱将来，结满桔子的你
小气得不让我摘一个桔子的你
４１、《和谐》
能够把野菜煮出肉味的，煮野菜去吧
擅长用树叶织遮羞布的，织遮羞布去吧
射箭百发百中的，打鸟去吧
投标枪十拿九稳的，打野兔去吧
会飞的，摘树梢熟透的野果去吧
擅于挖掘的，挖山药蛋去吧
唱歌赛过夜莺的，唱歌给劳顿的人听
能哄下树上小鸟的
去哄鸟儿下来，陪孩子们玩耍
４2、《你听到过乌鸦的叫声吗》
你听到过乌鸦的叫声吗
你觉得它的叫声比夜莺难听很多吗
它知道它的叫声比夜莺难听很多吗
假如，它知道它的叫声比夜莺难听很多
它会难过得吃不香睡不着吗
难过时它会怎样做
从此少叫些吗
或者，趁别人在野外披麻戴孝低头伤心的时候
压低嗓门地叫吗
难道，这时候还有人抽空来讨厌它们吗
它们是雪上加霜、落井下石的坏东西吗
它们是让人伤心透顶的药罐子吗
它们是掐断断肠人脖子的凶手吗
众多乌鸦的叫声比一只乌鸦的叫声更凄惨吗
假如求它们，它们的调子能跟指挥者一致吗
你恨它们吗，恨不得让它们全都死掉吗
它们也会像你一样脸红、自卑吗
那好，扔掉这些面具吧！它们羞愧得集体自杀
博物馆保存着惟一一个乌鸦的标本
偶尔，你会想去看看吗，会去看看它吗
４3、《它是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
有人在扫大街
她佝偻着腰，执拗地把人行道上的落叶扫到马路上
风又使小性儿，把一些叶子还给人行道
早晨的叶子绿得像刚从梦中醒来
确实有人刚从梦中醒来，边走边摘树叶
不远处，群山像一只巨大的手掌
黝黑粗壮的手指张开，正在放飞今天的太阳
圆溜溜的，堪作圆的标尺
火红的，似火红一族的楷模
电线杆举着电线，在灰暗的天空下
楼群静穆，在灰暗的天空下
行道树密密匝匝，在灰暗的天空下
寂静的街道上，有人在丈量他和太阳的距离
４4、《小谣曲之：鸟雀叫叫》
一只小鸟在木棉树上叫
一声接一声
可没有鸟回应它
只有木棉花应声而落
一片接一片，像天边美丽的晚霞
４5、《小谣曲之：你不爱我我走了》
你不爱我，我走了
你不疼我，我走了
你不挽留，我走了
我走了，叫唤一声回来了
46、《肯定句》
别拒绝任何一种水果
因为每种水果都有享受咀嚼的权利
每种水果的内心都藏着一条河流
让河流不见天日是可耻的
而让河岸不鲜艳、河沙不甜蜜
鹅卵石不生育，又是极不道德的
47、《我要为你立牌坊》
我们来讨论国家大事吧
把伊拉克、克林顿以及人造卫星上天摆在一边
我们由小到大，由表及里地讨论吧
先说说水泥路上的蚯蚓为什么死掉
谁是凶手，凶器是什么
那些蚂蚁为什么喜欢蚯蚓的尸体
需不需要我们告诉它，土地的心脏方为天堂
青蛙叫得响，喜欢交响而不喜欢独唱
它是不是担心听众的耳疾日益猖狂
哎，座钟嘀嗒嘀嗒
我耳朵都被它敲红了
隔壁小两口吵架喜欢摔碗碟
比赛谁摔得多，谁摔得响
那长着兰花心肝的碗碟啊，连心都碎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手牵手地
从街上买回更多漂亮的碗碟
我担心，假如他们买不到漂亮碗碟
吵架时，他们摔什么？所以要有发明创造
要把艺术广泛应用于日常用品上
我写诗，在蓝色的桌子上
假如我没有发出邀请，谁将第一个看到
谁第一个看到？我要为你立牌坊
4 8、《经验之谈》
“有些东西不能咀嚼太久”
你说，这是策略，几近于经验之谈
在战场上
无论对方是黑种人、黄种人
还是白种人
用枪指着对方的时候，你都不能
直视对方的眼睛太久
否则，你扣动扳机的手会颤抖
从而浪费掉一颗珍贵的子弹
4 9、《我该唱首什么样的歌》
假如我在田里割麦，被太阳晒得冒烟
累呀，汗流浃背，衣裳变黄
我该唱首什么样的歌
看到满目金黄，麦秸杆被压弯了腰
高兴的我，该唱首什么样的歌
丈夫在旁边躬身割麦，衣服贴紧后背
黑皮肤包裹的肌肉此起彼伏
像谁在用梳子，一一梳过
注视他，我神思恍惚，脸红心跳
我该唱首什么样的歌，什么样的歌
５0、《给活人下跪》
不记得在这三十多年中，
我向几个死人跪过，
但我从来没向一个活人下跪。
向活人下跪是幸？不幸？
其实，我最应该向我的父母下跪，
膝盖在父母面前折叠？
即便是抽去脊梁骨，松垮像一滩烂泥
我也不以为耻。
可我不愿意看到他们老泪纵横，
不愿意看他们用青筋毕现、
布满老年斑的手背擦拭眼泪。
我应该向我曾经的爱下跪，
为了那些淌了又干，干了又淌的眼泪，
为了我现在没有眼泪的悲伤
和那不再随激流跳跃、怒吼的心。
我要下跪，
我想看到男人们濒临灭绝的眼泪
双双行走在日益稀疏的睫毛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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