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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一恍惚想到安琪和她的诗/顾北,安琪         

昨夜一恍惚想到安琪和她的诗/顾北,安琪

作者:安琪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1930 更新时间:2009/11/8 12:52:50
 

新十四节:昨夜一恍惚想到安琪和她的诗

 

                             文/顾北(红色部分)

                             注/安琪(蓝色部分)

 

【主题词:一群假装绅士的男人  一群妖艳的女子在粤界喝贵格纳红酒然后他起身去了球场估计一身臭汗在推开家门前那一瞬间离奇地想到了安琪和她的一首小诗】

注:我想象那群男人中有他,白净瘦削的脸,单纯、干净的笑。我想象他在这群男人中恰到好处的身板,这群人到中年的男人,被肥头大耳抢劫,只有他,因为怀揣着秘密的爱情,而羞涩,而保有,青春的体格。

那群妖艳女子中定有一人看中我的他,她穿着低胸抹衣,胸脯似乎比我大些,但腰身上的赘肉也比我多些,我想他一定不会看上她。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心口有些发酸,我要做个大度的女人,因为他说,我是他的女人。当然还因为,我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贵格纳红酒?为什么不叫惠特曼红酒呢。惠特曼这家伙一定爱酒,他喝到一百分的时候总是奔跑着扑向开阔地,一路狂呼:我赞美我自己!

“不对不对,要赞美的是我的子宫!”多年以后他的女同胞塞克斯顿冲地下的惠特曼凄厉地叫着,人们都看到她死亡的脸,苍白、变形,他们说,瞧,这个疯子,尽管疯了,还是挺美的。

一个诗人,尤其是,一个女诗人,尽管疯了,也是挺美的。

那个去了球场带着一身臭汗回家想到安琪的人如果是顾北的话,那么他想到的安琪肯定不是我;反过来,那个能想到真正安琪的人肯定也不会是顾北。我以诗人安琪的名义作证。

一首小诗?哪首呢,安的小诗像她一天要转动的一千个灵感,太多了。

 

1、有时暗夜坚硬起来,像一块门板

我边踢边为甲沟炎的疼痛而皱眉吸气

这是午夜,我的身体已临门,背后鼓囊囊一包球衣和羽拍

注:我的词汇表里只有暗夜,没有坚硬。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词汇表里就只有暗夜,没有坚硬?1969年2月24日,我出生就开始落在暗夜这块土地上,没人教我坚硬二字。他们说,要学会妥协,妥协才是生存之道。

我在暗夜里行走,泪水滴落在暗夜,终于汹涌成灾。后来有一天我发现,泪水没了。我终于成了一个,没有泪水的游魂。

坚硬的只是门板,不是暗夜。坚硬的只是这令人窒息的未来,一步步往前,就是,一步步撞上门板。撞上四面门板,合起来就是,棺材。

甲沟炎?甲沟炎是肩胛炎的哥哥还是弟弟?除了颈部、肩部深感不适,截止目前,我还没发现什么炎,我讳疾忌医,我死到临头不知悔改,也不知皱眉,吸气。我,我只是一个游魂,游魂是不会发炎的。

这是午夜,我徘徊在宽大的床上,真奢侈啊,这床,像午夜一样暧昧,却百无聊赖辗转着一具清清白白的躯体,她的左手边,是一叠高高堆起的书和一只,黑壳白瓤的钟,嘀嗒,嘀嗒,不要着急,亲爱的午夜,让我们一起数数:一二,一二,一二,一一,二,二,二……

我的身体已近崩溃,脑子却是清醒的,球衣和羽拍,那些属于男人的玩意儿,我一样没摸过。

 

2、在我的神情浸泡过贵格纳红酒后,我仍然赶赴闽福发球场,使用了许多动词,将对手的形容词灭掉,曾经有一记高高抛起,却仍能擦着球网过河,在边角的球手们不停喝彩

注:我看过福尔玛林浸泡过的婴儿脸,它们无一例外地硕大、肿胀,有的眼睛挤成一条线,有的鼻子贴住瓶口,都贴成扁状。那是小学记忆中参观一个病理标本所致。似乎又是中学记忆?哦,天,我已经不能确切认准过往一切,也许,最该浸泡在福尔玛林里的,是记忆本身。人们通常用福尔玛林来保存尸体,用酒,来保存情感。只有在酒中,你才会说,我想我想我想,操,操,操,你!可是我可怜的耳朵已许久未听情话,它惊讶地问我:主人,他说的是哪国语言?

我于是回答:他说日语,翻译成白话就是,风话,或者,疯话。

顾北我看见你的神情浸泡过贵格纳红酒,所以它是红色的;如果你浸泡的是我酿制的惠特曼红酒,那它一准是酱紫色的。人生就是酱紫的,亲爱的福尔玛林里的孩子,你们成为畸形的标本供人观赏,正如我们将在狭窄火炉里搅拌,由肉变骨,变灰,最后变成,一缕乌烟。那时候请你,请你们,看着我,看着我被风浸泡的烟在天空的展览馆里瞬间分解,各奔东西。它们一部分飞往古希腊,一部分,就赶到闽福发球场,我猜这是一个网球场,富人们喜欢网球正如我喜欢旅游。我活着的时候曾经走遍了祖国的中部,只把祖国的边疆留了下来:东北、西北、西南,那里面一定深藏各种各样的形容词,可是,我突然有些累了,我的动词们都跑了,原来,我带着它们跑,现在,它们自己跑了。于是,我剩下一个名词:安琪。

再后来,就剩下一个词:安。

 

3、赢球简单,赢人就很不那个;三分之一贵格纳红酒喝下,美女们一小口就是小饮或啄一口

粤界酒桌上的菜绝对可口,女友们鲜嫩欲滴,话题也多涉及伊朗朝鲜问题

“瞧我们多么绅士!”一座肥胖的大佬伸出粗壮的手指迟迟不下筷,急死了一群紧盯的目光

我一巴掌下去拍死了好多讨厌,不,我是说在其他地方,我一巴掌可以拍死好多蚊子,可

这里不行。连服务员都小鸟依人,细声细气,绝不逾越我们揩油的底线

心愈加堵,连串的短信像一朵一朵冒泡的紫色,空气欲炸了似的吱吱作响

贵格纳再开一瓶,十四行孤独得像一团搂皱的胃,墨汁四喷

注:醉了吧,醉了吧,瞧瞧,话都颠,颠四倒,倒三了。这年头,赢球不易,赢个美女还不容易?美女们都在艺校,排着队等你。美女们也都在餐馆,随时随地恭候。那天在相亲相爱酒吧,他们说要叫美女进来,我强烈反对,理由:我就是美女。可他们说,我们有五个啊。况且,他们又说,你是美女,加才女。但我们要的是,美女,才女的不要。

然后一群美女排队进来,就站成一条线等候挑选。我不客气地盯着她们,多么恐怖的动物啊:这个脸上粉涂三斤,那个眼角的皱纹可以夹死三只蟑螂(北京的蟑螂,小小的黑色蟑螂,不是福建的蟑螂,大大的白肚子的蟑螂),再看另一个,粗壮的大腿可以压死教授们的小细肢,这么一批动物被视为美女可全凭了普京啤酒的功劳,在酒中,人都是兽。

我想先走,我想从这群美女队伍中分流出来。我是说,我还有很多写给上帝的短信未发,他在最高位置的天庭,有点孤独。

当然,也有可能他很忙,穿梭在来而不往非礼也中。譬如现在,我发给他的短信迟迟不见回音,这不能不令我生疑:他怎么了?是否正重新给织女颁发上岗许可证?或者是,给牛郎办理签证手续?又或者正在,为即将举办的七仙女选美大赛签字盖章?如果是这样,我允许他沉默,允许他让我一直怀疑,我的手机出了问题,因此,迟迟没有响起音乐声。

最后请允许我武断地认为,太阳系只有一个最高权利者,他叫上帝,也叫玉帝。

醉了醉了,性也醉了,爱也醉了,天也醉了,地也醉了。你也醉了,他也醉了,我,我,我没醉。不要扶我,我——没——醉!

哈哈,吕德安醉了,曾宏醉了,宋醉发醉了,郑国锋醉了,顾北醉了,鲁亢醉了,张文质醉了,朱必圣醉了,柔刚醉了,程剑平醉了,卓美辉醉了,我的福州诗歌兄弟们,你们,都醉了吗?

贵格纳再开一瓶!

可是,都破了,瓶破了,酒破了……

 

4、离开座位我就收起刚才撑开的翅膀,黑暗缩小了范围,脚步轻重不一,话语却像个糖尿病人

注:看住它,看住这个座位!他离开多久了?让我嗅嗅座位上的空气是否还有他身体的味道,香烟和烟头闪烁的味道,绿茶和红茶搅混的味道;听听他在这座位上沉重、急促的呼吸,听听他的微笑,细长的温和的微笑;感知他的唤醒力、激活力。

他离开多久了,告诉我,座位?他带来的暴雨已经停歇,阳光铺满北京的美术馆路和灯市西口,可是前天,雨又来了,他没来;昨天,雨也来了,他还是没来。我终于对雨不抱希望。我提着蓝底碎白花长裙,撑着蓝色的伞走在,通往交道口的路上,心突然被刺痛,这可恶的地名,分明是对我的嘲讽。分明是在说,这个落寞的女人,她在我的站牌下面,究竟交到了什么,她的道又在哪里?

公交车一辆一辆开过,这些宽敞的黄色的红色的运输工具,越来越被布置得像新娘房,我看过车上年轻人的热吻,他们挤在同一个座位上,身体叠加着,并不顾忌旁边中年的老年的目光。我在这个时候突然笑了,我的孩子们,你们真好,因为年轻,你们一点儿也不违背身体的指令。你们的脉管流的是血而他们是水,你们肉里有骨而他们有肉无骨,你们在任意一个座位上额抵着额,一旦目的地到达,你们便弃席而去,一点儿也不用回头留恋。

黑暗缩小的范围,像聚光灯,只打在一个人身上,黑暗打在我的身上,我感到冷。并且有一种自残的快意。还有七天我就将知道,黑暗最终会绞死我还是,我最终会从黑暗中逃出。黑暗必须活七天才能让我有个了断。

我轻手轻脚,在女主人的监视下我左脚和右脚交替出错,最后我索性哪儿也不动就呆在房里,我不喝水以避免上洗手间,不吃饭以避免去厨房,不看电视以避免到客厅。原谅我的女主人吧,她满怀怨恨是因为她年事已高,她脾气暴躁是因为她有糖尿病,我要感谢她冲我正在洗碗的水槽边扔过来的是一把锅铲而不是菜刀,感谢她悄无声息走到正在往洗衣机放水的我的耳边说“你干什么”以培养我的受惊吓能力……

我的女主人,我一直在黑暗的房间里练习飞翔,一旦翅膀撑到足够大,我就将飞出这没有座位的小屋,是的,它一直没有我的座位。一直。

 

5、谁都欣赏我的离去。我超人一般脱去世俗的皮,迅速换上红色的球衣,就差从十七楼来个飞翔的姿势,可我却早早收起了翅膀

注:这世界有那么多数字,为什么顾北你偏偏选中17楼?难道你看到了我每天早上从17楼下来,再每天晚上回到17楼?难道你有千里眼,能从福州看到北京?哦我明白了,你看到了我诗中按捺不住的17楼了——

 

《比之细浪,比之一排发呆的椅子》/安琪

 

台灯扭头向西,离开母体,一线长光

比之细浪

比之发呆的椅子

 

窗帘微扣,窗外风窗外浪,促成那只飞蝇

奔跑,尘土在追,浓烟中闪烁的小钥匙

被主人使劲按进怀里

突然的惨笑比之细浪

比之一排

发呆的椅子

 

你在街边哭

黄黄的牙齿浸泡过茶叶

这些来自故乡的树芽儿

偏偏就涂了你一脸

一阵霜过

路旁光秃秃

行人们摘下帽子

依稀间白发晃动比之细浪间

一排发呆的椅子

 

我坐在椅子上

你躲入细浪里

并无什么为你我作证,你不声不响

穿鞋提袋

我颓然俯瞰人潮在17层楼上发呆

 

                             2006/2/3

 

《乌黑的圆圈和皮》/安琪

 

从17楼望下去,那一根根移动的,套着白布,顶着

乌黑圆圈的难道是我的同类:人?

 

他们看起来像是晃动的僵尸,看不到脸,手,和脚

他们晃荡着,一根根形似柱子

当我在17层楼上等着你的身子从台阶走下我首先看见

 

这些形似怪物的人他们在夏天的马路边顶着乌黑的

圆圈那曾经被视为头的东西看起来如此诡异

 

如此没有灵魂地游逛着你走了过去

你一下子被我认出

你不是那群柱子中的一根你是你

 

你乌黑的圆圈中有一块留出的空地覆盖以怵目惊心的

皮。

 

2006/7/21

 

6、我在盲肠里摸索许久,进了幽门,发觉里面臭不可闻。球场在靠近蠕动的胃边上,闷热可以让我立刻蒸煮一海浩瀚

注:我体验过南方的闷热,一到夏天,衣服永远贴着后背。很小的时候我看见邻居男人们背心上的黄斑,那是南方闷热分泌物的见证。那时候大家都穷,一件背心总是洗了穿穿了洗一直到靠近边缘的地方先裂开口子,再丢弃。哪怕要丢弃了也要拿来当抹布。那时候的男女大都白头偕老,一辈子争争吵吵的甚至扭发动拳的也要一起老。我看见邻居退伍军人老林追着老婆打的往事,也看见他老婆经常追着孩子打的身影。一个厂区的柴米油盐成为今天破产后的记忆。

我到过破产后的厂区,低矮的两层楼红砖褪尽颜色,和我一起成长的孩子们都40岁了,他们的爷爷奶奶们都死了,我的外公外婆也死了。幸运的是我们的父母都还健在。我们也都有了孩子,虽然我们都搬离了厂区但童年留在那里,湘菱,阿珍,阿芳,你们都好吗?臭庆、国强、小龙,你们干吗呢?我是那个咸蚶眼的大嫔可是现在我已叫安琪了,我是那个自卑的因为比你们小一岁而比你们笨一些的大嫔啊。现在我在写诗就像在盲肠里摸索,如果有一天我从盲肠里出来是否就能看到,你们正在盲肠外等我?

胃在蠕动,胃在胀,小时候真穷,伸手向父母讨到的也只是一两分,我和妹妹就去买油柑,小小粒的,一分两粒,我和妹妹一人一粒。如果是两分钱我们就去买橄榄,大一点,一分一枚。我和妹妹总是穿同样布料做的衣裤,撑同一把伞。有一次下雨时妹妹刚好生病请假,我一个人撑着一把伞感到很快乐,我的全身都在伞下一点儿也没湿,我偷偷希望下雨的时候妹妹都生病。妹妹,我向你道歉,我真的在小时候希望你在下雨时生病。

夏天了,太阳这架抽水机真凶!它使劲地抽,抽,抽,妄图把海水抽干。正当它的邪念就要得逞时乌云来了,雨来了,最要命的是,秋天来了,冬天也来了,它们帮助大海维持了水的平衡。

时光,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巡回演出。当然,这是大自然的巡回,对人,我没有把握,人,真的有前世来生吗?我们来做个实验,如果你爱我,请把这篇文章背下,假如有来生,你遇到了我,请把这篇文章背出,让我相信,我们曾在今生相遇,并且相悉。

 

7、我的海和你的海紧挨着,浪花浪来浪去,在厦门什么都在晃动,就鼓浪屿日光岩屹立

注:我曾为鼓浪屿写过六首诗,如果你的海紧挨着我的海,就请你和我一起低声轻唱鼓浪屿诗篇——

 

《在鼓浪屿一》/安琪

   

大概,我还没深入它的内部,从六月到七月

轮船往返在厦门和鼓浪屿之间

已经多次,熟悉的陌生的人,男人和女人

在厦门和鼓浪屿之间交换性别

其实是一些错觉,或者关于今生来世

的幻想左右了我

使我在对海天的阅读中寄望那群

白色的点状鸟,由低至高,拉长视野,和难以

言表的心事

 

大概,这就是我放置在鼓浪屿的诗篇

剥开水,翻卷出深埋的浅显的道理

关于此刻,关于未来,只要活物

就有期盼,就有浑浑噩噩

或强作镇定的笑

从六月到七月,雨水在鼓浪屿分外

妖娆,感染了我居住的城市

炎热消退

你在电话里听到汽车的声音

你问,你现在在哪里?我想说:

“鼓浪屿”

我想在夜的中心停下,一只黑色的鸟。

 

                2006/7/8

 

《在鼓浪屿二》/安琪

  

譬如有一艘夜里不动的船,白天不动,风里不动

雨里也不动,譬如你走上去,看见船上的路曲折起伏

类似波浪移居大陆,你打电话给它,你叫它

亲爱的,天凉了,空气湿度百分百

你喊它好人,美人,你牵它想它把它当作

百分百的亲人

譬如这艘船突然心念一闪晃了一晃,尽管只是

微微的,轻轻的,柔柔的

你依然眼眶潮红,你在这艘船上爱过一个人

他离去时风不动,雨不动,白天不动

夜里动。

 

                        2006/7/8

 

8、哦,还有什么能比现在让我吐出大量词汇来得轻松

注:可是我觉得很艰难,我用七年时间才说成一个词“中间代”,我还要用多长时间才能说成另一个词——“他”?

现在你们看到的大量的“他”存在吗?如果存在,“他”在哪?如果不存在,为什么你们一直看到“他”穿梭在字里行间?

在电影开场你听到一声枪响,到结局才看到一个人应声倒下。

嘘,现在是过程之中,那个人正在一张纸上显形,他先露出的是一个轮廓,不要惊动他的出场,让我们耐心些,再耐心些……

 

9、一首诗永远死在长颈的玻璃瓶子里

注:正是这首诗死后做了一个梦,梦境如下——

梦中四人,三女一男。互不认识。三女中有我。

四人在某房间。

来了一客。一男跟他发生过节。

他死。

四人都被抓。

说是抓,也没关起来,但却被明确告知,四人要被车裂。

车裂?五马分尸那种?是的。

痛哭,吓得发抖,全身冰凉。

可怕的五马分尸!我想我要在车裂前自杀,服毒或跳楼均可。

至少比车裂好。

可是我们被牢牢盯着,虽然没关起来,但是被盯着。

也就是说,非得车裂。

三女大喊冤枉,那死者只与一男有关,怎么牵到我们身上?

没用,就是要车裂。

我突然想起侯马,他不是警察吗,我要请他帮助,可以死,但不要车裂。

打手机给侯马,一边哭一边说。

边上两女很紧张地听着,夸我能干。

哭着说着,突然想,这是梦,不会车裂。

就醒了。

脚露在被子外,一片冰凉。

这反季节的夏天,经常在半夜冻醒,也因此,经常做噩梦。

梦醒,还犹自抽泣,惊悸大喘。

梦中一直出现的词:

车裂。

 

10、一首好诗脱下避孕套就是神灵活现的瘪三。他的后代挤进小洞,圈外人在流血

注:只有在避孕套里,我才觉得安全。可是一首好诗是不需要避孕套的,它需要杂交、混交、群交、乱伦、私奔……

所以很抱歉,我不是诗。我从一个洞里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从洞里出来却不给我一个,可以回去的洞?

(亲爱的,我是你最后的洞。死亡说。)

  

11、如果我不想死,我就写诗,像杜拉斯一样生活

注:男人天生杜拉斯!女人才说——

 

《像杜拉斯一样生活》/安琪

 

可以满脸再皱纹些

牙齿再掉落些

步履再蹒跚些没关系我的杜拉斯

我的亲爱的

亲爱的杜拉斯!

 

我要像你一样生活

 

像你一样满脸再皱纹些

牙齿再掉落些

步履再蹒跚些

脑再快些手再快些爱再快些性也再

快些

快些快些再块些快些我的杜拉斯亲爱的杜

拉斯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

 

爱的。呼——哧——我累了亲爱的杜拉斯我不能

像你一样生活。

 

                         2003/8/1

 

12、哦,我终于找到安琪,和安琪的一首小诗,像扁平的钥匙,像阴影斑驳的疼痛,踩在脚下

注:早晨我一睁眼,一个男人扑进我眼里他说,他叫顾北,身高1米68,体重75公斤,我看到他气喘吁吁,似乎有过漫长跋涉,他说是的,他昨晚刚绅士般喝了贵格纳红酒,又去闽福发球场打了一回球,他的球技之漂亮让边角的球手们不停喝彩。

我说顾北别废话了,你的球技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我的球技正如你的诗艺。他们都说你会写诗我不信,我发短信给你让你给我写你不写,你说没感觉,你说你从没见过我为什么要给我写,所以我来了。我千里迢迢从福州赶了过来,一个晚上,整整一个晚上我不断煽动翅膀,担心天一亮太阳一出我的翅膀就会融化,我会跌落,会一脚踩空,掉到西伯利亚。

哈哈,顾北,除了西伯利亚,你就没见过更寒冷的地方吗?譬如此刻,我结冰的心,我地狱般的躯体,都在为一个人的到来而复活但那不是你。

哈哈,安,你以为每个人都有承担复活你的义务吗?我千里迢迢,只为证实一件事,你的才华。对你身体及情感的一切,我不关心。

阴影班驳的疼痛,攀爬上来,有人在揭我的指甲盖,一片片的揭,慢条斯理的揭。他当然不是顾北,他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他在暗处的身影在惊讶地看着顾北,这个呼之欲出的人,只需借助顾北文字的尸体就能现身,我为什么不为他立传,确认?

我的脚下踩着一把钥匙,来吧顾北,借你的文字,我们让那匿名者还魄。

 

13、雀斑的脸,绝不离开肩膀,当自命不凡的歌者

注:安琪,在她出生的1969年2月24日晚,鞭炮不断,鞭炮并非为她而鸣,而是为闽南农历正月初九天公生日而鸣,而她出生的当天恰好是农历正月初八,按照闽南习俗,这个晚上要摆鸡上茶祭拜天公。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个后来名叫安琪的人属鸡,又出生在天公诞生的前一天,说起来也真有天使的意味,而且,鸡作为祭拜必需品,是否传达了属鸡的她日后也必得作为某种献礼的前兆?没人能告诉她一切因果缘由,而她却从日后的一系列事件里窥视了出生的某种命定。

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被父母取名“黄江嫔”:黄为父姓,江为母姓,嫔则是父母一致认同的字,在他们看来,嫔是皇宫中的女官,父母的用意十分浅显但他们却没有想到,嫔在皇宫中的地位之低类似于皇帝身后拿遮阳伞的那两个宫女。所以,父母对女儿在成长之路上寄予的厚望自然而然地落空。这个叫黄江嫔的女儿不仅当不了官,而且是一见到当官的就脑子发木张口结舌的人。发展到最后,是连任何有束缚的场合都觉得浑身不适如得恐惧症。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最终选择了诗歌作为表达方式,或者说,诗歌在经过一番调查研究后认定,这个笨人适宜做她的推广工作,于是安排了一些她力不从心的事。时至今日,她依然不能相信,那些类似《轮回碑》《纸空气》《九寨沟》《任性》等洋洋洒洒上千行的诗作会是出自她的手。她是一个弱智的人在生活上,在这一个尘世游里,她觉得自己全凭命运指示亦步亦趋走到现在实属幸运。

——就像今天,今天——

“嘿,今天天光正正好,我要在枝头上高歌,不凋零,也不开放。”

 

14、在我推门之前,接连两次的射杀,心烦意乱已经比瀑布的轰鸣还要令我想起安琪和她的诗

在一滴汗珠落地前,清凉短暂的昏迷比清醒时的扣杀更令人愉快……

注:没有真理,只有荒诞;没有荒诞,还有坏蛋;没有坏蛋,还有腹弹……

 

 

                                                                                          2008年6月26日星期四 上午/顾北(文)

                                                 2008年6月26日下午—27日下午/安琪(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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