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此岸与彼岸

1、

戴航一回家就接到了赵溟的电话，说是李亚出车祸了。她心中不由地闪过一个念头：死了也好！不知是说李亚还是说自己，或许又都是。冷冷淡淡地说了句“是吗”之后，才算醒过来，忙问在哪家医院的急救室，说自己立刻就去。赵溟这才说已经没事了，是昨晚的事，今天一直没找着她人，然后他问她怎么样。戴航先说没事，然后想想隔壁的妈，觉得自己今晚没法和她住在一间屋子里，就说有事想和他们说。

“去医院李亚那里？晚了些吧？要不，来我们家吧！”赵溟说着看了眼身边的王玲，王玲一个劲地向他点头，又用手指指厨房。“来吧！王玲说给你做好吃的。”

戴航答应了就挂上电话。母亲看着女儿拎了个包出门，很想喊住她对她说点什么，只是见女儿头都没回地出去了，心就被那门碰出了一串儿“老泪”，不由地问自己这一切都是为的什么。

匆匆忙忙走出去的戴航也是十分地沮丧，她像是被放置在一间四面镜子的屋里，时时让她面对着真实的自己，面对着自己的恨与冷漠。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不管是一句普通的玩笑话还是一段深沉的思考，或是一日琐碎的生活，或是感性与理性纵横的漫游，都被剖析着，成为灵魂的镜子。她无法逃避这种对她心灵具有掌控能力的力量，对于这种神圣的“光照”，她很奇怪自己为何没有产生忏悔的心。

虽然，她似乎确实在渴望着却仍是远离着。

从起初对自己里面丑陋的震惊与憎恨，渐渐到了无奈的漠然。她憎恨这种漠然，但这漠然如一片绵软的沼泽般淤陷着她，令她的生命丝毫不能动作。她在心中对自己重申了自己的软弱，重申了她的生活状态就是逃避。

戴航似乎看到了利百加，看到了她的纯洁之源——那照在利百加的水井与城头上的光芒，此刻正照在自己生命的上空，可是她躲在洞穴中不敢出来，她躺在寒冷的阴影地不想移动。她就如当初渴望光明一样，现在渴望着光明的消失。她不能面对自己的不美好，不能面对一种神圣的权力，一种审判她心灵的权力。

戴航并非就不想要光明了，只是希望光明暂时消失，让她在安全的黑暗里修善自己。她拒绝匍伏求赦的羞愧，宁愿要自我完善的尊严；她盼望光明所照出的不是她的丑陋，而是她完美的荣光；她不愿这光成为她灵魂的镜子，而渴望它成为她的华冠、锦袍。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又面对了自己的虚荣与骄傲，虽然她以“软弱”为借口体贴了自己，心里却并不能完全地熨平，就像在其它许多方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