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把自己的身心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像一个朝代打扫完另一个朝代的战场
我准备迎接你 我只为迎接你
我神圣的君主
——出场
(你会来的,否则我就不会来了
我就不会把自己洗成了水本身
干净到沸腾 干净到平静
为迎接你,打扫完了今生)
——李见心《出场》
我读《李见心诗歌》
华海
这是一个谜,吸引着、诱惑着我去猜和解读。
这是怎样的诗之花,冷艳幽香,但你进入它,体验它,就会触摸到那骨子里的燃烧,那香又那样浓郁,甚至带点微微的毒。
这是语言露出的冰山一角,它让你由此熔入幻想的海、闪电的海、火焰的海。
这是矛盾的语词组成的丛林,变幻、峥嵘、奇谲......对立而充满悖论的语言魔方在一只手指尖上不断地跳跃、旋转,呈现着缤纷的可能——极致的、不真实而本真的幻梦。
于是,这也构成一种敞开。
敞开即遮蔽。以语言敞开诗,以诗敞开一个女人爱的秘史和隐痛,以隐痛抵达灵与肉复合的生命旅程,从而逼近一个人的精神星空——神性因此显现。“我们会用绝世的爱做成诺亚方舟,让玫瑰比橄榄枝提前露出头/亲爱的,熬过了这一轮人类/——剩下的都属于你”(《剩下的都属于你》),呵,一个爱的幻梦,它从一个生命的缺口开始漫卷,以至时间、时代、人类以及精神的边缘。
敞开,这灵魂之门的符咒和口诀,爱的方程式,入思的门径,它们便构成“见心式”诗歌的尖锐、冲击、极端乃至决绝,犹如“跳下去,深渊/成为你们唯一的路”(《瀑布》)。对所谓的事实经验而言,它们洞穿真相,以思维的逆反看到背面,以绝望的背叛姿态形成质疑和逼问,从而成为一个巨大、漫长而冷漠的困惑过程(让人不能不想起一位老人曾经的话:希望正如绝望)。“有一个漏洞的是时间/有三个漏洞的是空间/有无数个漏洞的是人”(《六行》),是的,我们无法掩盖物质化时代的精神真相——喧嚣的荒凉,奢华的贫困,肉欲的迷失......荒谬还是荒谬,从宇宙深处的黑洞,到人类身上浅显的漏洞......我听到了一只“反舌鸟”带血的啼叫!
敞开,一位女性所能够的冷,“四月的冷”,“十一月”的冷,如铁如冰如眼神;同时,也是一个女人所能够的热,如火如光如电,也如水如爱。“我不能忍受寒冷/肉体擦出大火”(《十一月情诗》),伤痛的感觉搅和着理性,在地上燃烧,在天空飞,语言的门打开又关闭,诱惑、引领着我一次次的阅读进入,然后又回来,回到现在的存在。
敞开,一种可能,无数可能,绚丽的可能,极端的可能,欲生欲死,欲爱欲恨,欲寂灭欲重生......这诗歌的不归之途,并不指向理性的终结,也不指向镇痛的麻醉,它只指向幻想的反抗,指向思和想的过程,指向思维的狂欢和盛宴。“思维的乐趣像飞鸟,却不在飞鸟本身,而是它在天空中任意画出的一条条自然又奇妙的曲线,诱惑着我们撒出去捕捞。”(见心语)于是,它是夜晚的梦想而不是咏叹的梦境,它是语言对现实的颠覆而不是行为的虚妄......漏洞上的补丁,爱情的宗教,通向诗歌乌托邦的心灵旅程。哦,一个人,一位女性她在做灵魂的救赎和缝补,她走在完成她“爱情”的路上。
这是敞开的遮蔽,是不可能的可能,是美的自由,“是不穿肉体地爱你”。那是谁在说,“一旦生命、自由、美的三位一体——爱能够君临一切,那么人类就将恢复自己的最高本质”(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说得多好啊,李见心也正用自己独特的诗歌让她爱的“真教义”临风而飞。
“现在,我一袭黑衣/躲在黑夜的镜子里/头发垂腰像二尺阳光/照耀我——残剩的青春/和未完成的爱情”(《怀旧·三十九》),当我们离开她黑夜的镜子,看到爱与生命的悲剧最终呈现在荒原之上,大地之上,伤痛的天空之上,一个人,一位女性的诗歌就凸现出它的高度和另一种异质的光芒。请想象,倘若不再愿望,不再梦想,不再创造的大疲倦终于广被大地,真正的诗歌也就消亡,那将会多么悲哀,人类怕无路可走。
然而,诗歌到底存在,它一直没有离开,见心的诗歌就是一个毋庸置疑的证明。王尔德说:“人生因为有美,所以最后一定是悲剧。”我说:“人生因为有诗,所以才有拯救的希望。”
在李见心的诗歌里,沉醉与飞,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