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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人的“审父”之痛——女诗人白地组诗《父女关系》浅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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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人的“审父”之痛——女诗人白地组诗《父女关系》浅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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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雪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1578 更新时间:2009/11/7 16:15: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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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一年的时间了吧,我莫名地拒绝着,拒绝着写任何赏析性的文字,即使有诗友相邀。但今天下午,女诗人白地的组诗——《父女关系》,却激起我体内一股很强烈的冲动。那么,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在起作用呢? 它——就是白地组诗中,那种罕见的,撼人的,“审父”之痛!
这是一组叙事诗,由四首诗组成。依次是《父亲的名字与锁》《父女关系》《一粒灰尘的包裹》《母亲的脚趾》。其叙事非常真实,且有着强烈的抒情色彩。应该说,真实,奠定了诗歌打动人的原始基础;而将诗歌中的叙事与抒情结合得天衣无缝,却赋予了该组诗憾人心魄的力量!这不得不叹服女诗人内在的功力!整组诗歌,主要勾勒出三个人物形象:父亲、诗人、母亲,父亲是其核心。而“审父”作为全诗的骨线,贯穿始终。下面就让我从女儿和母亲的角度,分析女诗人是如何“审父”的。该组诗歌又是如何通过父亲这一角色,在人格、道德、责任感上的沦陷,直接导致家庭悲剧的发生与诗人的审父之痛的。 “在这一带,父亲的名字是一筐债务/许多人从半夜的呼噜里听到哭声/他们抓起鄙夷的皱纹抛到床边/床底下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是第一首的第一节,诗人一起笔,就把父亲推向了审判台。在这里,父亲就是“债务”,就是“哭声”,就是“鄙夷的皱纹”,就是“空空荡荡”!“因为父女关系。我也不说父亲很坏。”“他乐意把别人的钱装入自己的口袋/然后无理由地消费。”(《父女关系》)其实,如果仅仅是物质上的贫困,还不能算是真正的贫困。诗人痛楚的是,父亲不但在物质上贫困,而且这种物质上的贫困已经把他逼向精神的边缘,进而从精神上击跨了他!那是一种彻底地击跨!秉性“属猪”的父亲“终于从精疲力竭的哭叫中选择逃亡”(《一粒灰尘的包裹》)但做女儿的,却一直坚信——“他应该还活着--我坚信是这样。/他只是被一粒灰尘包裹;他只是暂时让爱装睡/他的秉性只是因为他的属相/听说他属猪。但无法恨上这只动物。”(《一粒灰尘的包裹》)诗人在这里还在幻想,父亲只是“暂时让爱装睡”,而她依然“无法恨上这只动物。”“我是他的女儿。我保持父亲二字的温度”。如今,诗人对逃跑的父亲唯一的记忆,就是“用石片搓洗手背。这是真的/这些痕迹现在还在。我欣赏自己的少年/并且庆幸留下了一个家庭的时代特征/我在父亲隐匿的今天,还能记起父亲”(《父女关系》)呜呼,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痛啊!痛中有恨?!恨中有疼?!疼中有爱?!切齿?切肤?切心?此时此刻,我似乎完全丧失了选择词语的能力,无论如何都难以找到与之相匹配的词语!悲哉!甚哉! 尽管如此,女诗人还是极力得不让“父亲”这个形象,在自己心里彻底地破碎!她在努力地寻找一切理由为父亲开脱:“父亲以前最主要的职业是拣破烂的/我有理由相信他是一位好父亲。” “然而/世界太花,啜一口劣酒也能熔化内脏/那么一些优良传统必定会遭遇失败/我的父亲,突然变成健全的瘸子”。(《一粒灰尘的包裹》)世界是污浊的,到处布满了垃圾,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因此而变成了垃圾!世界也是光明的,有爱,有美,有洁净!只有那些意志薄弱者,才经不起生活的摔打与磨难,而自甘堕落!作为一个艺术形象,作为一个很真实的父亲,其悲剧是社会的,更是个人的。从诗中反映的情况来看,我认为,个人因素占了更大的比重! 至此,一个严重缺乏责任感的父亲,似乎已经被女儿一步步揪出来,推向了道德与良知的审判台!但细心的读者一定会发现,诗人的痛愤之情,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而是一种深埋在痛愤之下的,最原始的爱父之情,是人世间亘古不变的亲情,它寓爱寓恨寓痛寓悲于一体!
一般来说,诗歌至此结束,也未尝不可,因为组诗的题目就是《父女关系》。但诗人对于父亲的那种痛愤之情,那种对其道德与良知的刻骨拷问,似乎还未完全宣泄出来,于是又推出了《母亲的脚趾》!并以此作为整组诗歌的结束,从而将该组诗歌的那种憾人的“审父”之痛推向高潮。 “母亲的脚趾向前翘着/它们从一块硬地上发芽。骨节中间/时而发出运动的声音,让每一种矛盾/解释矛盾”“那里排列着许多逻辑。比如/一个毫无消息的盼望;比如/接近一些鲜艳的物体。她的儿孙/爬在上面玩耍”。即使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丈夫,可怜的女人还是盼望着,而那又是一种“毫无消息的盼望”!痛,锥心之痛,自然地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猪棚的上方悬着一张肮脏的蛛网”“母亲的影子,从槽中成为一堆果皮”。“一堆果皮”意象的选用,非常清晰地彰显了全诗最具悲剧性的人物——母亲!全诗以此收尾,掷地有声,回味无穷!至此,这个良知泯灭,责任感沦丧的父亲,立体地凸显出来。在破碎的妻子面前,在破碎的女儿面前,他还有退路吗?!由此我不禁感叹道:女人啊,女人!如果谈到一个家庭的破碎,那么最碎的那片必是女人!譬如,这里的母亲;譬如,这里的女儿!
记得优秀的天津女诗人君儿在一篇诗评中,曾这样说过,历史进入到21世纪后,诗歌进入21世纪后,已经完全转为个人化的抒写,细节的打造,生命的自我呈现,叙事的,口语的,在日常生命中灌注诗意与发现诗意成为大多数诗写者的共识,人们已经厌倦发现真理似的口气,无论你的道理多么充足,如果没有真实生命的体认和具体生存背景的交代,便显得空泛而不当,接受起来也造成隔膜。(君儿《默默,与谁撒娇?》)个人觉得用这段话来解说女诗人白地的组诗《父女关系》,非常吻合。它是叙事的,它是口语的,它精心地打造着一个个细节,它是一种生命的真实呈现!在这里,我完全可以自豪地说:女诗人白地是真诗人,其诗是真诗,诗中充满了人间真气!这样的诗,可以给人以痛,以叹,以憾!尽管它属于当代诗写,没有一丝布道者诗写的影子,然而,当你读到这样的诗歌时候,难道就一点也激不起你的道德良知吗?难道就一点也激不起你对当今众多的责任感沦丧的父亲们的愤怒与拷问?!个人认为,这组诗歌,即使瞥开诗艺上的成功不说,即使瞥开诗艺上尚存的粗糙不说,仅此一点,就足以憾动人心,并给现实以警示!这是憾人之根,警示之本!单从这一点来看,该组诗歌的情感价值就高于文本价值。 行文至此,但愿天下所有的父亲们,在你追求个人最大自由,个人最大快乐的同时,也扪心自问一下下,看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父亲”这一称呼?!而这也正是我写这篇文字的最初动机,也是最终动机。如此简单,而已,而已。
后记:白地这组作于二00三年三月十九日的诗歌之所以还能让我在二00四年十二月十二日的下午看到,是因为女诗人于十一日“夜半惊闻多年音讯全无的父亲遭遇车祸,临走痛温《父女关系》”,而发在了论坛《大河风》上! 这不能不说,残酷的现实,更增强了这组诗歌的悲剧性与憾人的力量!记得有位名人说过,生活远比艺术富有想象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晕,记不太清了) 最后,愿死者地下安息!——不论丑的,美的,善的,恶的,天堂只有一个;地狱只有一个,阿门!:(( 2004。12。12
附:《父女关系》(组诗)
● 父亲的名字与锁
在这一带,父亲的名字是一筐债务 许多人从半夜的呼噜里听到哭声 他们抓起鄙夷的皱纹抛到床边 床底下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破烂的拖鞋跪在床尾,它们等待出发 是否需要记忆?背上,蟾蜍们 堆砌怪异的墙:黑,而且重。 许多啼鸣戏谑焦黄的一生
如锁。它历经了五十多年 却愚蠢得不知如何生锈。一百多人 轮流启动。家门因此破败 门窗裂了,桌脚断了,所有的碗爱上碎瓷
那时候我喜欢独自一人端坐在桑林里 与一群蚂蚁为伍。我和它们 一起咀嚼腐败的泥土。专一。而 蚂蚁们要搬家,我又要做什么?我的目的
从虚幻的匙柄中走上歧途。 父亲这个名字已与许多厮打纠缠 黑夜,我的拇指惊醒床尾的拖鞋 它们已经出发,走向更撕裂的远方
● 父女关系
我是父亲的女儿。这一层关系 让我继承了黑黄的肤色。上衣的补丁 从童年探出针脚。循望。 泥泞的乡路上,背影中又一个背影
然而短暂。更多的回忆 跨上狭窄的肩膀。负荷。 我看到狰狞的表皮和暴怒的眼睛 相互兼并。慈祥消逝。我不问为什么
因为父女关系。我也不说父亲很坏。 他是好人,他只是因为做好事而做了坏事; 他乐意把别人的钱装入自己的口袋 然后无理由地消费。他从不赌 也不乱吃滥喝,所以应该就是好人
我是他的女儿。我保持父亲二字的温度 我试图从小时候的菜缸里掏出咸菜 敷在眼睛的伤口上,让泪 更象泪。我曾跪在路边
用石片搓洗手背。这是真的 这些痕迹现在还在。我欣赏自己的少年 并且庆幸留下了一个家庭的时代特征 让我在父亲隐匿的今天,还能记起父亲
● 一粒灰尘的包裹
父亲以前最主要的职业是拣破烂的 我有理由相信他是一位好父亲。 他从一堆垃圾的营养中寻找生活 他在一口冷饭中吃着快乐的数量
如果能这样继续有多好?然而 世界太花,啜一口劣酒也能熔化内脏 那么一些优良传统必定会遭遇失败 我的父亲,突然变成健全的瘸子
他游弋到一粒灰尘中 从胎儿最初的形状锻炼畸形 重重包裹。家人和亲戚们帮他喘气 并且每天预算他在下一日给出的谎言
终于他从精疲力竭的哭叫中选择逃亡 他掐断所有的电话与线路 他学会把过年的祝福埋进桥墩 他赶上大风大雨,穿着黑色雨衣看望家人
他应该还活着--我坚信是这样。 他只是被一粒灰尘包裹;他只是暂时让爱装睡 他的秉性只是因为他的属相 听说他属猪。但无法恨上这只动物。
● 母亲的脚趾
母亲的脚趾向前翘着 它们从一块硬地上发芽。骨节中间 时而发出运动的声音,让每一种矛盾 解释矛盾
若干年前我的母亲嫁给了父亲 她摸着命运的皮肤,让农田生长 她踩上一根头发变白的过程 把问题塞入热水瓶,自己成为木塞
捂。水保持它的体温。 父亲没有留言。衣柜里,一件旧毛衣 熏疼眼窝,似乎它正在燃烧,剧烈。 为了避免灼伤,母亲总喜欢注视她的脚趾
那里排列着许多逻辑。比如 一个毫无消息的盼望;比如 接近一些鲜艳的物体。她的儿孙 爬在上面玩耍
猪棚的上方悬着一张肮脏的蛛网 是的,所有人都能数出那只是一张 它袭击人们终身的脆弱与坚强 母亲的影子,从槽中成为一堆果皮 2003/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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