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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盟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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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薇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1678 更新时间:2009/10/27 20:38: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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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之死
--之一
整个过程:
蝴蝶侧着身子
死亡
匍伏在阳光的脚下
1994年
悬崖上的玫瑰(二)
选择了绝对的高度
也就选择了一种姿态
注定等待短暂下堕的眼神
风云交会以及生命最后的礼赞
一只野鸟和几片浮云
以及星夜的孤狼
它们都在歌唱
“美的 美过 美着”
1994年
一次晚宴一些鱼与我们
鱼安闲的生活在水中
被挑选出 被人的手打得晕头转向
然后在锅中接受死亡
手指在鱼腹上摸索 从腮部插入 翻转 抠出内脏及血肠
她说:啊!多么残忍的杀鱼人
他们杀鱼是为了满足我们舌尖上强烈的味蕾
我们也并不因此而影响我们良好的肠胃
以及食用美味的心情 我们食肉剔骨有条不紊
我们用纸不是为了擦去血痕只仅仅为了拭去油迹
她说:啊!多么鲜嫩可口的鱼肉
水份子充分地运动与融合
鱼的血已溶入汤中 所以赏心悦目
地上白生生的鱼骨横七竖八 碗中还有最后张嘴呼号的鱼肉
努力咽下最后一块鱼肉 抚摸滚圆微腆的腹肚
开始喝茶 开始吹捧彼此地善良与各种美德
我们安闲地生活在人群中
然后被精心挑选出 黑暗中撞扁了鼻子与脸
坐在摇椅中 我们也将等待死亡之手
1994年
塔中的女人
夜晚 塔中
女人在刺目的灯光下死亡
横陈着血肉 横陈着待定义的词句
女人 这一生
在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的
几句无关紧要的句子里
化成飞灰
黑色的以及毫无干系的符号
女人的每一个风雨飘摇的日子
动荡 浓缩沉默如雨
夜晚 塔中
1994年
新婚与生日
--为一个少女时代的女友
当我们围坐在你的婚床
窥视你少女时代的最后一程
勤,我们心知肚明
我是唯一一个目睹你全过程的阴影
从开始的记忆直至你冠以他姓
从你开始成长 我就如影随行
我是一个讷默的形体
模仿你举手之间的娇媚与羞涩
现在 我又该去模仿谁
你十八岁那年的两块蛋糕
你和我的两个命运
楼梯口有人在唱“傻妹妹”
我们围坐在你的新房
讨论着婚礼、姑婆、房子、孩子
所有的遥远的陌生的真经
我们却吟唱得熟稔
是梦中排练过多次
还是我自己迷失了天性
勤 我还记得你少女时代的长发
我们嘻戏的笑语
以及那个深夜我们梦中的花瓣
干净的、纤细的七里香
还有我们少年时的象棋和樱桃
是我自己捡拣得太迟?
对于一个女友的婚礼与生日
我不应该太感伤
我们都知道
我们必须等待
它也终将遁迹而来
1994年
白马非马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端坐马背 不露声色
展玩你以及战争的时代背景
谁的手指日呈修长
叩击与敲打着向日葵的脸庞与神经
白马就是马 白马非马 黑色的箭头冷笑
你的身体在空中极度膨胀
拂袖成风 什么样的手势与呼吸
成了我逃遁的借口
香槟瓶盖以飞行地姿势击中我薄弱的意志
他的新娘含笑敬酒 血从房檐滴落在白色面纱上
又是谁的表情面如死灰呢?
我摩挲新衣时看见被摩挲的肉体在腐烂
她的头发堕落而手腕的伤口在溃烂同时溃烂我的眼睛
最后的女巫捂着眼 凄然尖叫
“不,那不是我的主人”
什么时候我变成了定义去被证明与论证
什么时候我变成了风车下的坐标
沉默以一贯的风度林立在我身后
不,我不回头
是的,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端坐马背 不露声色
我的马居心叵测地抬头嘶叫
月亮一次次在黑夜中摩合与肢解
我的手指日渐修长
白马即是马 白马亦非马
我说这句话时她打碎了她的碗
1995年
称之为一切
残存的旗帜与硝烟
阳光下飞扬的尘埃 溃烂的伤口
一切与文字无关
我们把她称之为什么
玫瑰与美酒酿成毒药 我在酒中下蛊
热气腾腾 悲哀的女人
毫不拒绝
半联车票与整个行程
因为足迹的涉及而多余 哀恸的女人张张唇
又收回了语句
她又把我们称作什么
我们漠然对峙
或者另一种空间荡然无存
我的眼睛山羊般忠实地追随
他的身形很快或者一直停顿
他把我们称作客人称作魔鬼称作孩子
我们无动于衷
海融作为一种标志 钉在破旧的凳腿上
对着镜子我毫不掩饰心慌
我在快乐的人群中寻找房子的主人
她们称之为:多余
她说:一切
1995年
夜晚.水及其他
“我们各自给对方写一句话
装在瓶里埋在土中,
一年后再挖出启封……”
你的眼睛闪闪发亮
发亮的还有瓶子与夜空中的星
所罗门的咒语翻腾在欲望的心底
水面的静态 罗列细密的清冷长巷
是的,是我的嘴唇附和
风中虚构的召唤语言
矛盾的语言 自残的语言
锁住澎湃的心跳与泪水的足音
锁住
泪水,终将与我擦肩而过
静夜里,你的呼吸平稳
摊开单一的表情
我在水中零落成菊
1995年
1995年 默哀
1995年 我年轻的肢体上长满庄稼
整整一年
庄稼在疯狂生长
到了1998年 我想我应该默哀
我的葬礼却空无一人
只有河边的冷雨在下
1998年
一条尘封的路与一只夜莺的标本
夜莺拒绝所有树木的挽留与暗示 固守
下雪的早晨 所有的道路以为自己是永恒
带尘的风驻进沙土与遗忘
雪地上 夜莺孓孓而行
当软弱的玫瑰背弃最初温柔的誓言
夜莺想起承诺时已无路可退
一条尘封的路
它的全部秘密在于最后走过的那个人的
脚印
路一言不发
关于自己的话题少得可怜
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与体形
夜莺反复思索
路的尽头 何时出现的坟墓
夜莺活着的时候没有想到
结局
正如死了之后夜莺没想到自己
被浸在福尔马林液里 僵硬
制成标本 展示心脏上唯一的裂痕
她没想到:
死亡的形式可以延续这么长
如果自己还有生命的话
夜莺一手捂住伤口
一手探索面具边缘的开关
微笑 擦干血迹
再度微笑
1998年
门
一扇门的叙说要分成三段
一个梦做完要用整整三晚
我们的坚持把道路走成疲倦
独角兽眼角的余光无限延伸地成长
女巫用扫帚支撑谁的笑靥
始终无法挣扎的枷锁它对我说:爱
谁的手掌反覆无常?
把我们放在命运的指尖上
羽毛在月光下歌唱
“当有一天 当有一天 当我轻轻飞扬……”
空气中滞重的时间开始游走
门的述叙喻意深远而悠长
灰尘掩盖白骨的绝望 掩盖亡灵的目光
掩盖梦以及你带走的多余的药瓶
门的凝固 升级为上帝手中的圣经
无限荣耀的嘴唇
静坐于黑色的莲台
门和灰尘同时增加烦恼
一切要怎样掩饰和区别
上帝对开始流失的人群感觉慌张
他张开紧闭的眼睛和嘴
他说:
别走 别失去顶膜的信仰
他说:
如果 你们愿意更加妩媚
我就允许你结束!
2000.6.1
第七棵失明的树
一、二、三、四、五、六
停顿在第七条河的第七个女人
的第七滴泪上
树开始在晨曦中失明
第七棵树 正在失明
光线并没有消失
失明的不是眼睛 是树
存在的只是眼睛 以及视力所及的
泥土与青蛙
她乘车北去或重返 与树没有关系
有的时候 水也代表爱情
怪异的词语符号 粉碎人的逻辑
为什么要独树一帜?
除非我能忍受至死
否则 我在你的面前也只是黑暗
1995年
谁
同名的惊惶围绕着我
犹如 被呼叫的灵魂
拥有相同的破译字符
千年后 能否唤回本性?
对着镜子沉默
水波里流逝而过的时间
水的深度缘于 白色折射白色
石崖上交叉生长的同一株植物
是多年前永恒的延续 还是
一个让人落泪恐惧的错误?
红鸟徘徊于青色水域中的城堡
徒然挣扎着翅膀 忍受前世的箭伤
一枚
丑如蛇卵的石头
想象
一束穿越黑夜的目光
恶梦应该隐匿于白天
为什么 这般张狂
在水底
一声又一声
把我呼唤
是给我一种暗示?
抑或一种警告
在找到以一个归宿以后
是否
我该沉入水底
归结而至 前世的本形
我听到风铃在风中的呼唤
血液与防御慢慢流失
一阵抽窒
最先消失的是我的左手
1994年
致逝者
走过坟墓
魂灵安然地采集谎言与谎言之外的怜悯
花的语言与色彩
映衬着死的墓碑灰暗的表情
黑的大门洞开时
生命的结束与开始平行而歌
煽动美丽的文字在月夜枯竭想像与思维
眼泪的美丽在于它流动的短暂与透明
1997年
深夜
是什么迫使我在深夜醒来
是桌上无法归类的词语
是床中央停泊的那段上帝的喜剧
鱼被手忙脚乱地停卸在地面
由哀求转为呼吸
深夜里没有阳光 没有风
没有故事 没有地点
没有你 也没有我
只有干渴的喉咙和一只多嘴的蝙蝠
只有前夜的水杯
一个疯子在笼子里反复地尖叫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
那么下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就会是他!”
标本是不应该这样说话的
难道没有浸泡过福尔马林?
是什么迫使我在深夜醒来
是那一动不动的被带回来的椅子
是那段被冷冻着的时光与回忆带来的遥远
没有答案的湖水更加恣意地流淌与覆盖
没有那么多看顾的眼用手捂住流血的伤口
伤口总是于手指之外绽开幽默之花
我住在我住址的旁边
水停留在湖的表面
深夜的微笑不可言喻
一只孤立的狼哀悼着无法归类的词语和鱼
正如我对你的遥望深不可及
深夜里平静的景象和噩梦
深夜里哀伤的守望者
深夜里平静的枕头和被子
深夜里妙不可言的潮湿
是什么迫使我在深夜醒来
是什么迫使你在深夜离开
1995年
蘑菇
无法到达
那些巨大的红色蘑菇
庞大的神经系统散发毒素
它唯一的名词叫:粮食
蘑菇从她嘴里长出肢干
茁壮 她也茁壮成长
用她愤怒的唾沫与血液
还有多余的眼泪洗涤凶器
蘑菇所向无敌
在它征服我之前 疯狂
1995年
雨中的鸽子
雨中 我行走于道路的指示
吞噬硬的谷粒与面包屑
支撑我们的不是诗歌不是爱情不是对死亡的战栗与渴求
关于灵魂不灭的诺言 肥皂泡般漂浮在脆弱的丹麦港湾
铁的胃支配我们的脸我们的手我们的身子与思维
是的 仅仅只是一些末路的鸽子
在雨中 碌碌地奔波
满足于分配定律与光合作用的游戏
明天 天气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那么我呢过了今夜我会是什么样子?
你不知道 上帝不知道自己是上帝
因为他穿着魔鬼的外衣布道
香腻的泡沫从女子优雅的嘴角滑落
还有还有亡灵悠长的目光 穿过生死的屏障
笔是因为想要说 才产生了语言
他是这么说的 我正好这么做了
于是他肆虐于诗歌的领域所向无敌
我缩在墙角呕血而死
死并不可怕 临死时我欺骗自己与最后的人群
真的 死并不可怕如果仅仅只相对于生存而言
如果 我不死去
另一个我又怎能复活
1995年
冬天的暗示
暗的格子 滞闷的空气
水含着腥气 策划阴谋
水总是干净而透明的
水里的石棺 我的身体
安静地平躺着
被水的界域冲洗 分隔
澄明的肤色
太阳直接进入身体之内
血管里沽沽地流淌着蓝色的
液体 不带一点杂质
女人与男人 在河滩中心
唱着听不懂的哀悼的丧歌
一面暗地 抚摸彼此的身体
水在夜光中波动
流着宿命的神秘
有些不明的物体
在水面浮出
我的耳边 充塞着
沉重的呼吸
风 鼓吹着冷笑
有一些流星死亡的地方
白骨 爬得满地都是
血流入水中
水开始浑浊
我死着 赤裸着肌体与灵魂
却掩盖着 眼睛以及眼睛深处的色彩
我采下一片柏叶
吞含于舌下
身体便盈溢着
树木的清香与泥土的味道
实际上
我一直躺在水中
1995年
石头的一生
石头出生时 父母已死去多时
亡灵的脚步从树叶的呻吟到对抗
石头裂缝 石头流血 石头开花成雨
石头在饭桌上捡拣自己少得可怜的头发
石头在黑夜悄无声息地蛰伏
石头也咬人 也咬狗
风 鼓吹一场战争
石头 天生箭靶
来吧 我是猛虎 我是狂兽
石头满山回应
满山石头回应
满山回应石头
回应石头满山
回应满山石头
1995年
梦中的匣子
--献给XDL
你是谁?
在人类的边缘窥视什么?
匣子的敞开关闭与梦无关
眼球在沉静审视中变形
谁的手指深入梦中的年代
呼吸沉稳
纠缠音乐的头发
又是谁的心血跳昭示了一次风潮?
尘灰拼凑而成贵族的徽记
千年的苍桑毫无表情
耳朵在陷阱里哭泣 亲情与风铃
最后一声昂首的吼叫
蛇的心跳与阳光下石头的呼吸
滚雷般延伸入丽达的心脏
天鹅开始以优美的舞姿进入死亡程序
又是谁的血管里蓝色的血液嘶嘶低吟?
1995年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
失去了所有你爱的人
你会在偶尔的一个雨天
想起
想起什么呢
想起我青春的指甲
以及夜里哭泣的栀子花
那部根本多余的电话
围观的人群
以及车来车往的街心
那只蝴蝶一直在雨中
保持僵硬的站姿
只是 为了等待收容的手
你会想起什么呢?
保留的记忆中
除了走调的音乐
漫长的下午
你会爱我
在偶尔一个恍惚的刹那
犹如我爱过的漫长的一生
直到最后
当你老了
我们等待的那朵花
依旧没有开放
1995年
冰.刀和野火
今夜是最后一场雪 我的姐妹在文字中开花
我是多么地自私而偏狭 给我一只手
再给一只 那么 所有的迹象我都能灵巧地掩饰
这样的夜 忧伤的少女走进深冷的长巷
尖叫着跑过马路的少年 所有的金属
堆积在街心 是的 你只是火种 连火都不是
别 别想占有我
我们都缘于恐惧 恐惧失败的死亡 还要失败地再生
我早知道我们循环的线索 足音清冷而又孤单
所有的路标最终都指向深渊
所有的马都有筋疲力尽 制造了千百次车祸
还是不能消除玫瑰 鬼一般的红火
还有脏的雪
给我一只手 再给一只 所有的迹象都不需再掩饰
1995年
行程上的事故
车胎在我们讨论第三类空间时爆裂
词语变得肢体不全 她的脸在暗处闪现
灵魂隔着车窗对人类指手划脚
这是一个警告
我们与存在的另一类物质 谁更恐惧?
血里伸出一只写作的手 养鸟人在笼子里尖嚣
该死的 该死的丽达
你这淫乱的贞女 生下两团光荣的羽毛
谁允许你驻入我体内
我干枯的头发和眼眶
耳朵喋喋不休地陈述 事故的发生 经过 结束
我趴在车窗上 感觉四周草木皆兵
(此时想起阴郁的书馆中的语言
石头的脸支配我的手 凿刻着另一张
美奂美仑的脸)
女主角开始在夜色中逃遁
汽车拖着被破坏的平衡 致力于保持
今天宇宙天体位置中的新鲜
尽量在不为人知地挪动
我们学习适应颠簸 枕着他的肩
他的肉体抗拒
在暗处 我在脸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的雪花霜
象一个日本舞伎 拿着团扇
我温驯地向人群鞠躬微笑
你们却看见我张开的血盆大口
1998年
一个时代与两个闲人
书上的黑手正预言:一个伟大时代的到来
此时我正貌似忠厚地端坐桌边
左手是茶 右手可及的地方一部电话
摊开前天的《XX日报》 装模作样地研究版画
一个伟大时代在于能调动各种人的运动细胞及消化功能
海融忙着分割与运送
范倍忙着道与路的诡辩
邓辉在健身房折腾自己的肉体与灵魂
白鹤林被一场大火烧得焦黑
我的嘴唇与耳朵已失去知觉
手指与血素得了顽固性癌症
教我画画的老师忙着开店赚钱
我的素描技术早已粗俗不堪
在黎明写诗的人
不再放飞那群飞去又飞来的鸽子
他的儿子望着鸽群吞咽米饭
还在唱歌的人习惯面对人群闭上眼睛
还在画画的人在黑夜用更黑涂抹画板
一个伟大的时代在每一个人心里忙碌地转动与嚎叫
地球正逐步抛弃回忆与哀漫的音乐
我们 我和你一个时代的两个闲人
我们闲得碌碌无所为
走在大街上
研究人们脸上的色素与雀斑
一个伟大时代正在创造
1998年
树
受孕于天地浓郁的忧伤和雍容
长成虬枝与华盖 然后孕育了我
我该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向你走来
溶入你广博的胸怀
而 不带一丝异状
于是 长叶成枝
用一只眼睛流泪 另一只眼睛用来
守望那片有雨有梦的疆界
看着我一身斑驳而丑陋的伤疤
你的悲哀如呼吸般平滑而自然
上天给了我什么面孔就给了我什么表情
深远而沉寂的钟声中 你开始苍老
沉默中 期待不言而喻
你是生命中简单的涅磐
我却生于你粗糙的手掌之上
我又将为谁而歌
死在谁的注视之下
1998年
两只被驱逐的狗
两只被驱逐的狗
互相支撑在大街中央
冷风和骨头
舔拭彼此的泪水
庆幸 今夜的晚餐不是自己
支持我行走的是什么?
不是骨头和尾巴
不是我四肢着地的土壤
愉快的垃圾和火车
两只被人类驱逐的狗
两只狗行走在城市边缘
两只狗只能是狗
以狗的方式行走和撕咬
以狗的意志生存和死亡
两只被驱逐的狗
两只穷途末路的狗
1998年
生来的杂技
一根钢丝成就了你的全部
它想勒入你身体的内部 你却凌立于它的上方
平稳是每个人赋予你的使命
让我们开始设计剧情:
平滑光洁的高难度
一生所受的尊敬与热爱
掌上 几十年后销声匿迹
丽达摇摆她最后的尖叫
神圣的暴力与地狱
发酸的舌尖唾出一口鲜血
而堕落的火焰多么快乐
燃烧病态的脸庞
以及颤抖的唇
爬行的表情泄露本性
谁赋予你这义务
你的良心 狗群
自私的牙齿 高速下降
一个灵魂两个监狱
肉体学会忍气吞声
谁说的梦话却把它当真
台上一团乱七八糟
她们却在台下井然有序
在台下眉来眼去
你来谢幕 带着你的肉体
你夸张台词:
汲取 汲取 汲取
1998年
删除的词语、笔尖和手
是笔尖的意志
还是思维自恋的手势
存在与被删除 孪生的耶稣和撒旦
生命在暗处替换
在暗室里交易的底片 书写陈旧
突然凝固的火山
丑陋的悬崖
以及悬浮的诅咒
这些被废弃的舌头
和决定取舍的手
1998年
下午.房间
在邻居的电视和饭菜的清香中
我们忍住饥饿
端坐房间
道貌岸然谈论
诗歌 道路 死亡
当你死了
像流星飞向大地
你享受死亡
绝对的高度 窒息的快乐
然后变成一摊空气
我会慢慢放净你残存的血液
洗清你骨子里的肮脏和阴暗
你干净的灵魂仍旧上不了天堂
如果 死不给别人制造麻烦
你又何必选择
死亡 浮肿的腐肉
如果没有麻烦你的死能得到存认?
在你狭小的房间
我们享受死亡带来的凉风
他们在制造诗歌的生命
一个炎热的下午
一首梦呓的诗歌
一次臆造的死亡
一点想像的悲哀
1998年
我的乌龟走失了
我的乌龟走失了
留下一钵冷清的水和石头
我只能庆幸它还未死
一整天我都在极力忖度
关于一只乌龟的一次世界旅行
可惜我不了解这思想家的心理
第一次它曾惊慌失措
可现在已非常老练的地掌握了地形
我家里没有猫没有狗
也没有肥胖的老鼠
可是当它存心走失
只留下一桌干涸的水迹
我只能说“狡猾的乌龟
也知道藏踪匿迹”
1998年
天鹅
失落了羽毛的天鹅
黑夜里迷失的眼睛
他说:这是我盘中的烤鹅
她说:这是一只多余的怪鸟
一夜温情的爱恋
雪落的前夜长出贝叶
悬浮在空中的肥皂泡
迷乱的天鹅开始温柔地舞蹈
温柔地超越雪山
不 不要离开我
天鹅痛苦的呻吟与恳求
不再飞的天鹅 不再美味可口
天鹅一腔冰冷的热血
猎人对狗说:这世界还会有天鹅?
1998年
星相
没有得到承诺与暗示
是什么投射于山岩之上
与月亮分娩出阴冷而薄弱生命
太阳沉落于深涩的海域
安静而恍惚地游走热情
水冻结成冰 撕割每一根
神经
没有理由
梦游于午后明艳的阳光下
飘荡着空洞的眼 杀人与被杀
迈出脚步 路开始后退
而遗落于地的不仅仅是一些足迹
是什么在午夜总是深远而明晰
没有语言与固定的形象
半生半死 舞于刀锋之上
我无法肯定我的存在
正如你无法验证你的悲哀
面对一些传说
我无法抵御飞散的弹片
也无法捂住失血的脸
我只能 如此
从容地字不成行 漾着微笑
以最优美的姿势死亡
我们是这个古老的星球上
唯一的虚芜与幻像
命运 却把我们铸成
不成人形的石像
1998年
天平
不停地拔弄那台天平
盲目而狂热 放纵的手不断加上砝码
被黑夜挤扁的镜中 一张
虽败犹荣的脸
对面的窗亮着灯 透过沉寂的夜色
传送阵阵冰冷 茫然四顾
然后攥起拳头握在胸口 满脸虚妄的真诚
有个影子在青绿色的背景中张望
长脸 凸牙 大眼
披着一头零乱的散发 像个无可救药的鬼魂
时间越来越暧昧 我是受孕于黑暗的蝙蝠
厉声冷叫着 从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中飞过 飞向月亮
投下巨大的阴影 灯光使询问变得森冷
当目的可有可无时 语言一经吐露便无影无踪
声音荡然无存 水汽中概念越来越模糊
于是 摊开手掌 摸着那些纵横的纹路
想着流转的命运和星相
1998年
梦境
在梦里翕合着
饥饿的嘴 锋利的剪刀
血管里奔腾着枯竭的血
在你面前 我雾般透明又模糊
没有边界 也没有形态
渐渐隐退 逐步消散
在一些色泽中 有黑色的漩涡
射出含泪的羽箭 插入剪刀的伤口
眼睛开始充血并且失明
门里响起 水银般的哭声
鸽子被收回生命 扔弃在尘土之中
马蹄过后 烟尘中升起
浸血的莲台 于是
白色开始沉沦
兜售着 廉价感情的
女人 手指月亮 月亮便失去了颜色与形状
1998年
红鸟.蝴蝶与莲
雪在书上
雪在书上呼吸 雪在书上漫步 雪在书上燃烧
雪看见一只黑蝴蝶怎样从红鸟的体内分离而出
一堵墙的两面分割出两张绝望而庆幸的脸
硕大的翅膀心满意足地密密排布细柔的绒毛
蝴蝶在梦中迷恋自己的身形
红鸟迷离成为一个中性词语
冷却的手指排版黑白强烈的文字 不带任何感情
一只野狗追随于足迹 红鸟飞离视线
黑色的蝴蝶统治整个世界的存亡
四季开始错乱 蝴蝶的呼吸由远及近
雪的头发由长而短由黑变白
一种华贵沉重充斥雪的空间 雪感觉窒息
莲破水而出 姿态撩人而呼吸轻盈
莲的清白来自污秽的泥土
蝴蝶失去自己的方寸
雪挣扎在天罗与地网中间
蝴蝶与水波中的莲 矛盾的统一
或者说她们本来出自一处 带有自身的体温
为了装饰黑蝴蝶的梦
雪把周围变得比黑色更黑
雪为自己轻歌曼舞 雪为自己流泪
蝴蝶开始身形模糊直至再次在眩晕中融入莲的体内
黑色的蝴蝶呼吸平静
等待下一季的破茧而出
莲在等待
雪也在等待
……
1998年
石像
是 烈日下的阴影
是 痛苦后的觉悟
无所谓爱恨喜忧
只为了生存的本能
本质是石的任性与麻木
恐惧 只能感觉恐惧
怕阳光太强烈怕夜太黑
怕孤寂又怕表白
无边无际 是沙漠边缘的那块绿洲
在那一头 有我曾经如水的年华
是这一层层涌起的风沙
隔开了我的心 阻挡了我眺望的眼睛
看人来人往
驻足 叹息 流恋 欣赏
固执的 沉默的 温柔的
在我面前一一消失
再无痕迹
我是怎样的石像啊
有人的形体却没有感化到人的心
拒绝融化 拒绝
拒绝温柔动听的话
我是千年的化石
是天地之间那个斑点
刻着凿的冷硬 蕴着风沙固执的沉默
留着岁月辗过的鞭痕
不属于 不属于
这个 让我自在的生死
没有一点温柔的空间
1998年
平静而歌
霓虹光影下
那群狂歌热舞的男女叫嚣着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快慰的堕落
鬼魅一般的虚芜以她独特的妖治
纠缠着 今夜唯一清醒的理智
静静倚桌而坐 自去嚼着入口的美酒
金黄的酒 血红的酒 湛绿的酒
轨道上飞驰而过的列车
总是企望 企望在最后之前追赶上
那奔泄的往事 甚至
甚至忘了身处何处
矛盾的女人 茫然四顾
只有酒精暂时的麻痹
纵容着 魔鬼在耳边反复低吟:
“与他们一样 与他们一样正常……”
心开始涌血
沉沦以不可抵御的姿态媚笑
诱人地半启红唇
手心的眼睛被攥出了汗
睁开后 看见了红唇后面
森冷的牙齿上 游丝般地肉丝与人骨
我开始了
堕落了 复杂了
然后开始纯洁
1998年
黑色的星期天
没有语言 时间比较散乱
从骨髓滋生死亡
就像土地中开出鱼鸟一般正常
燃尽的炉灰中残留着一些
闪烁的红色的血 却找不到泛白的伤口
像个高洁得俗不可耐的故事
……
向上努起鱼肚般的眼睛
对着尘世显得缺少空气与水份
我窒息以致死亡
又以什么方式而存在
黑色的纸灰上 残留着
永不会沾染热泪的语言
一切都那么纯洁
是垃圾上第一堆夏雪
1996年
乌鸦
花朵存在于时间之外
它就失去了美丽的价值
躺着的君主
从地缝裂处跳出
我总是活着
一无表情与动作
真理躲开良心的债务
一只鸟被当作羽箭
从弓中射出
拉出血红的痕迹
我的头抬起时
眼中沾染了一些液体
当流星飞过的夜晚
我的伤口会流血一样的语言
一只乌鸦 总会逗人讨厌
尽管 她飞得离人很远
那黑色的羽毛
笼着不祥的腥味
翅膀下
有些恐惧盘旋
通过死亡的道路
没有一丝灯火与物象
在唯一淳善的眼
我懦弱的灵魂栖身于此
在漫长的隧道中
她总是追逐着我的躯体
1996年
城市语言
我在你眼中疯了似的发胖 没有一点理性与节制
在语言的边缘窥视着人群
盲目复制了的秘密
今冬 这个城市流行粗鲁的温情
女人在酒杯上印满 眼睛般的唇印
想要 向某个男人证明 一些荒诞的真理
麦地里的刈割者 麻木地收获沉重的
使命 而一只乌鸦并不能预示他的命运
当然 乌鸦把灵魂出卖给死亡后
就披着一种滞闷的黑羽
哀哀地呕歌着她即将吞食的 尸体
没有道路可走时 我依然沉默地行走
如果 缤纷的仅仅是声音与意象的话
我忧郁的目光投入黑夜
我的生命将要嫁接给谁的目光
不管是在未来还是漫长的黑夜
1995年
红玉十四行
我在苍白的城市窗口渴望 一种注入了
痛苦与死亡的真相 用沉默的眼睛 搜索并述说
我生于这世上之时就养成了揭开伤疤的恶习 生我的女人
我在她的肚腹里踩着姐妹的身体生长与漫延 如今我又要与她送终
我天生不是杀手 而我却一批一批地杀人 一种红色
在光泽中变幻得让我心痛 心恸时又从眼睛中流出红色的眼泪
雨夜里 无家可归的夜莺哆嗦地哼着断断续续的歌曲 月亮沉落于如水的掌心
突然发掘出思想深处杂乱的线条 织和画
白与黑都有阴影 在云层中振翅而飞是为了
躲避星星的殒落 女人在灰色与黑色中旋落 开放成一朵硕大的花
优雅的颈项随着丝带的抽去而滚落
蜘蛛缩在墙角编织动人的网 有些美丽总吃吃地冷笑
野鸽子痛苦的眼中一直燃烧着 山谷里野生的百合
传说总是传说 叙述时心温柔地跳动 泪 无处可流
1995年
听雪的日子
--给L
那些日子太阳浑浊成蓝色
灯在黑暗中完整地燃烧 没有倾斜
也能准确地感知伤口的地理
玻璃之外 分离着另一个女人
有一双水草般的眼睛
整个季节 女人与他在河底
相爱 水面漂浮的 除了一些
水泡还是一些水泡
血带着铁锈的腐味
以绝对的眩晕旋转下堕 如凌乱打叠的
音符 花舞于刀刃之上
在被割裂为两瓣之后 找到
真正的睡眠 安静而沉默
他随水波而深入
女人是一团瘫软而又快乐的水母
当她和男人拥吻时
想着他遗落在自己领域内的旗帜
杀气腾腾地招展着 千疮百孔
的烟尘
还有马蹄落处 那只翩翩如歌的
黑色蝴蝶
于是 咸的液体注入体内
被影片投射成金属的月印
牙痕咬在心上
她变成烟雾
烟雾中滚出水银
1995年
禅意
我爱 如果生命都是由光明趋于黑暗
如果一切都是由丰美走向凋零
那么 请你能原谅我
年少无知犯下的
种种错误 包括有意和无心的过失
人只有这短短的一生
路就这么短短的一程
永恒不过是月满西楼时凝眸的一瞬
生命都将于红尘中湮灭
无论它曾多么美好或者动人
正如第一晚你我坐过的
青藤古木秋千
想千百年前
多少女子素手纤纤 抚着
藉以他精心的浅浅一笑
好使他永远记忆
想千百年后
多少女子 她们
谁又知 今夜的我
独立中宵 倚它千回百转
只为了
这如水的月潮
1996年
琥珀
你走了 而我却留了下来
固执地守候着
那堆业已成为废墟的往昔
任随岁月在我身上
刻划出参差的深浅不一的伤痕
在月夜
和着晶亮的星 唱着隽永的歌
美丽吗
优雅铃兰在风中的低唱浅斟
轻曼袅袅寒烟谁在广舒薄袖
是裹着回忆的泪珠
从苍白的大理石般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承受着岁月无情的脚步
仍紧紧握住那虚幻的美丽
化成一枚透明的琥珀
在经历了时光长久的洗练与摩挲
发出如此清越而无助的声音
象是在别离的迫切中
急着想要述说什么
对着 对着历史森冷的长河
而这些 只是
宇宙中一粒小小的尘埃
发着微弱的光亮
和着我卑微的灵魂与不死的信念
在黑暗中 所能发出的
最后一声呼唤
是冷硬的岩石 在狂啸的海风中
向怒吼的海浪
展示自己不羁的胸膛
1994年
核桃的成因
心在不安地跳动 有血
还有一大把纤弱的神经
岩石般冷漠的表情
顽固地支撑着那个信念 用以抵抗
那怒火 足以吞噬任何理智
如那妄图控制咆哮着狮子的陷阱
然后 发现真相
骤然 冷却
在长长的黑色隧道中 化成
微弱的金色火焰 安静地沉沦下陷
飞快地旋转
最后 孕育成形
皱成一个硬壳 水火不进 冷暖不欺
被弃在角落 任由那核中
洁白柔嫩的核心
干枯老去
布满蛛网 封闭记忆
1994年
瞬间
当花籽从黯黑而窒息的土中 破出
化成 美丽的花朵
当石头不再顽固 而执着以温柔
当冰块化为水 而只为那个
盛它的脆弱的玻璃容器
只为 无定则的水能填满杯壁
每个凹凸的缝隙
当我 我的爱人
当我 想要变成你手中
浅浅斜执的雪莲时
我的灵魂如奔洌的岩浆
蓦然被凝固成 层层地岩石
我的骨质里仍保留着原始的
恣意地粗野与疏慢
当这一切 随意生长的温柔与美丽
成为最浅显的画时
我只想要一个质朴的框稳固它时
无需完美和精致
无需有令人瞩目的令人惊叹的光泽
我只想要你 牢牢掌握我的一生
但是 你没有来
一夜之间
月光冰冻了所有睡莲的娇媚
沙瀑淹没了花朵的羞涩
水重新依着慵慵睡意变成冰块
岩石重新崩裂成火焰
我 而我也恢复了
那风生我时的自由 四处狂啸着
粗暴地掠过枝叶 虏走花朵
云山雾水把自己装饰在层层面纱之后
无拘无束 开始我流浪的生涯
以不容驯服的眼神 漠然面对
你因无法掌握命运而痛楚的眸子
我淡然想到 你不知道
时光曾怎样为你温柔地倒流和追溯
……
1995年
最后的放逐
日子被太阳烤得暧烘烘的
平缓地从石头上流淌而过
陈旧的胶卷底片 被遗弃在
梗梗的目光之间
有阳光的日子 我不浮躁
像金鱼般吐着水泡
心平气和 毫无怨言
美丽的恬静的笑
拂起乌黑的长发 灼伤了
守望的眼 于是 开始 流血
在一片弹性的红色泡沫里
生命 被放逐在城市
正如我 被放逐于你股掌之间
如一片斑驳而刺目的疤痕
干渴的骆驼 总是默默无言
一只冒失的蝴蝶
被庞大的阴影吓昏了头
仓猝中扑上衣襟 吐着阵阵热气
于是 盲目而温柔的初恋
和着涩苦的茶
一起咽下 梗在了喉头
一只灰色的猫跑过
回头自信而狡黠的一瞥
召唤着 血管里
野蛮的沸腾
揭开所有虚伪的幻像
披散的头发绞结成蛇形
最后的女人
开始不再纯洁
1995年
萤火虫
镶嵌在月桂树枝中
月 圆
水银一般
影子伏在古井的栏杆上
长长的 半浸着水波
起起浮浮
是黑夜里一只迷了路精疲力竭的
萤火虫
枉自孤独地燃烧着
在这如水的月华中
慢慢老去 慢慢熄灭
1994年
和谐
美丽的故事
带着 唾沫出入于
翻飞的嘴混着菜屑的发黄的牙
绕过梁间的燕子的巢
达成一致 暗示
它是一桩故事 仅仅是故事而已
血和泪 夹着灼人的目光
在遥远的年代和地点
除了汗臭 不带他味
那两只受伤至死的水鸟
是否 都咒骂着
那轮斜睨着它们又使这个传说流传的
蓝色的月亮
在众目睽睽之下
天意已把一切注定
那个美丽的黄昏
在目光中沉寂下来
积满了灰尘
1995年
菩提
千年之前
他曾在你的绿荫下
释解佛的全部真谛
用那双慈爱的眼睛
俯视尘世 恰如明镜
千年之后
当我追随的足迹
千辛万苦 到此为止
一切繁华
已被岁月洗练成一匹空白的 白练
只有你雍容的子叶 婆挲着你的气息
一切有缘的 无缘的
远隔着时空长远的银河
互相交换着
彼此会心却又无法明了地
微笑
1994年
子夜昙花
坐着 在这样一个如水般洁净的
月光斜织了的背景里
如丝如烟的 是那映在华发上
笼罩夜色的隐隐光华
听说昙花在夜里
在子夜权杖温柔的触动下
汲取了月之光华 然后绽出银白色的花
象那些易感的年华 也象那水的心事
密密开着又匆匆逝去
在甜蜜的梦乡中呓语
那一串串心事 载着愁丝
像一个孩子 不断地吮吸着
回忆 徒然剩下清晨的花瓣
如我年少白雪般的情愫
然而在这么一个月华的夜晚
在这一生 这短短的一生中
总有一些什么曾经来过 总有一些什么留了下来
1994年
窥
--致翟永明
让我们痛苦悲愤或嚣叫
千万不要流下你美丽的眼泪
它是水/液体/软弱的呼吸/自恋
我生命的全部意义来自于
那根游走我全身并紧扣我喉咙的绳索
被我抛弃并且抛弃我的那个女人
以她一贯沉默木讷而自恋的手势
抚摸我的长发直至我脚下的泥土
我的黑发早已被染得支离破碎
她的低语仍然在诱惑我的心痛
我要如何才能吸光你的精华并把它据为己有
我要如何才能走进堕落的花冠
我们共同的痛苦和唯一的秘密
谁在我的背后舔了舔干渴的嘴唇
在你潮湿的笔尖有我到达不了的天堂
我要如何目睹你华美的裙裾从我身上拂过离去
而在你的脚下坚持着不作一声
2001年
七月二十二日夜,青城
七月二十二日夜,青城
面前是一条幽长的山路
黑色 覆盖传说的呼吸和恐惧
身后是灯光人影 是寻欢作乐的流水
贯穿一夜的回忆和一生漫长寒痛的声音
风秘密地穿过我的身体
穿过一支烟从燃到熄的距离
让我为你孕育一份呕吐的快乐
呕吐以及过份吸食香烟的晕眩
我坐在盘旋的山路中间
肉身完全被抛弃给恐惧
我狰狞的牙齿开始温柔地挫磨
一只老鼠它在我的身上跳舞
没有城市的车来车往 没有酷暑的闷热
没有父母的叮咛 也没有蚊子的叮咬
没人想要理我 也不需要理会询问
孙悟空一身轻闲手夹香烟躲在暗处
在这狂暴的阴寒统治的
这个美丽而恐惧的盛夏的夜晚
飘荡在寒气中渐渐逼进的人影
她的贪婪多么地令人心酸
我穿着一套男人的衣裤
(尺码绝对偏离我的盼望)
我一只手拿着手电筒
一只手提着因为宽大而随时
可能落下的裤腰
在黑暗的山路上摸索着艰难地穿行
2001年
一具肉体的存在以及方式
酗酒/抽烟/快乐地堕落
上网/聊天/肆无忌惮地流泪
这是一具肉体的生活领域
这是她的水 她的牙
这是她的存在以及方式
对好奇的人们不应隐瞒 对高尚她不高尚
给她唾一身口水 对低贱她不够腐朽
昨天被今天遗弃 今天被明天拾起
这不过是一摊快乐无望的烂泥
一只手紧紧抱着几本诗集
一只手贪婪地吮吸香烟
在路上把翩然的美丽化为歪歪倒倒的背影
我要告诉她生活的真理
以及快乐/痛苦的真相
我要用针线细细地温柔地缝上我紧闭的唇
跟踪的脚步被迷离的眼睛弄丢
是的 以兔子的狡黠
躲开枪弹的射击
而陌生人却懂得紧紧盯住那个绽放的烟头
“我多么想象田野一样没有欲望”
一抹灰色在网络上呻吟
当字一行行从屏幕出现
我脑中一片金黄的欲望的田野
欲望横流的田野 泛滥的词汇让我无话可说
关于欲望的森林里潮湿和阴郁
“诗不过是屎”灰色继续对“我想学写诗”说
是的,诗人者斯人也,斯人也即逝人不远者也
一切不过是梦里流下的荒诞的口水
诗歌被扔进废纸篓、被扔进烂泥
甚至它曾被我放在地上坐过
它的果实是硕大的黑色
它不停地对我和被破坏过的天空狂笑不已
……
当我和你相爱
就像天空经过雨水
……
2001年
十一月八日夜,我在写诗
就在今夜 我不看小说不看电视
不背A、B、C也不想记单词
月色的银光充斥我狭小的房间
在我的墓床上开出诡异的花瓣
我曾经失去过一个 而今夜
我又将在别处得到另一个
在肉体停止为生存奔波之后
站在漆黑的窗边
用燃烧证明我的位置
而千百年前又在此时又是如何自处?
操场上的灯光透过树叶
它们胶着的快乐蛇行于我的手臂
这痛苦而溃乏的一代 失去了苍茫天色宠爱的词语
“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这突如其来的
孤独的诗句 你的秘密的伤口花朵盛开
十一月八日晚 七时上课九时放学
我在纸上写道:十一月八日 我要写诗
2001.11.8先锋
卖身契之现代体
正午,艳阳高照
我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行人和道路
并且 永远羡慕
那个想亲吻猫的音乐家
迎面开过一辆车 又经过
一个香水味很浓的男人
他看看太阳 又低头看我
“啪”对着我的心脏打枪
倒下的却是一个叼烟的女人
我继续行走在烈日下
扮演我的游魂的角色
并且为此失魂落魄
夜晚 我与父母在千禧之年的
世纪之交之夜 吵架然后摔门而走
我也很想问 是什么
毁了我正常的一生 并且与玫瑰
失之交臂
我坐在一个高尚的咖啡屋
的小小阁楼上 听老歌
看老画 叼着烟写一首怀旧的破诗
居然忘了腹内如刀绞的疼痛
我要狂野的写诗 狂野地吸烟
狂野的表演以及狂野地弹奏
那些美丽的乐器
并且做它们终身的奴隶
为此献出一生的幸福与金钱
做一个任由主宰的奴隶
在人群中寻找 主人
而此刻 火红的玫瑰
离我有一步之遥
2001.12.31
于莱丽咖啡屋
杯子里的半片柠檬
我的越来越才思力竭的诗句
我的越来越颤抖的手
我的越来越模糊的视力
我的越来越漫长的黑夜
你说你在前方等我
我看见的却是身首异处的尸体
我看见咖啡杯里的烟头
喷出毁灭的火焰
2001.12.31
咖啡杯里的诗行
我要到处去飞翔 飞翔
飞翔要忘记一切过往以及你
忧郁的秋天 执意要毁灭
那鸽子的梦想
鸽子 它有一双多余的翅膀
飞离不了这漆黑的夜空
教堂就在我的另一条路上
我却成了地狱里心甘情愿的
灵魂 一个无处可去的多余的
肮脏的肉体
要怎么忍受刀箭的创伤
虽然毁灭的手会感觉有一点受伤
主角不是我 但是也将不是你
亲爱的 那么会是谁呢?
如果白天的人群知道我是这个样子
一定会拿刀杀了我 菜刀砍刀尖刀西瓜刀
锉刀 谁砍在我身上不疼
我就让谁砍
为什么连多等一点时间的耐心都没有
鸽子在越来越黑的夜里 离你越飞越远
我也越飞越累 自身内部的摧毁
怀念那段如狼的日子
有一个夜晚我曾经在家里学狗叫
而今夜 我却坐在这里
彬彬有礼地听蔡琴的老歌
就着圆圆的小薄饼与可爱的苦涩的蓝山咖啡
颓废的时尚 我也许为的是这个白白
的瓷杯 易碎的洁白的由瓷片组成的
耐心和希望
美 让我想起一只漆里的杯子里(井底里)
缓缓下飘的羽毛 闪着光
泛着一滴不存在的泪水
她说:FORGET FORGIVE
我说:去死吧!
2000.12.31
他说
他说:奥妙洗衣粉
他说:就这些
他以为写诗很复杂
我问他“复”字怎么写
一点点短路的神经
他说:复旦大学
他埋首于几本杂志
漫不经心地翻阅
他用两只手交替挖鼻孔
以为我会对此视而不见
他说:天津洗衣粉/蓝风/白猫/汰渍
这一切居家的必需品
他以为诗歌在此领域不能
所向无敌为所欲为
其实,诗歌什么也不是
连一摊屎也不是
他对此失望 这也组成一首诗
2000.12.31
我所缺少的是死亡
疲倦 巨大而不可催毁的城堡
在我的嘴唇之间 黑色的窗帘和油漆
女人们吐气如兰 玫瑰开始凋零
那尾蓝色的鲸鱼 它软弱而晶亮的眼睛
留恋 这海面唯一的灯塔 被诱惑的又一个
孤独的魂灵
所有的战士 弃甲而去或者横死沙场
我的一头黑亮的头发那么令人心酸
这一刻 你还是没能看出我的温柔和妖娆
泪水一经流出就奔向枯老的皱纹和大地空洞的眼眶
太喧哗了 这个一丝不挂的城市
众口一词狂热高歌爱与性 玫瑰至高无尚
我所缺少的是死亡 虚弱的喉咙开始失声
我多么渴望一场安静的睡眠和干净的床
我多么渴望赤足踏上你蓝色的海洋
我的脚白皙而纤柔 你的胸膛温暖而金黄
最后是沦陷
所有天意和人意的成全
你只能踏上死亡之路 这条路也无限漫长
月光下的绞架 唯一一个温柔的舌头
覆住我颤抖的睫毛和惶恐的泪水
亲爱的 你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我
而我所缺少的只是死亡
2001.2.24
这样的雨夜该谈什么
是的,先生 不要妄图让我回忆
前夜和前世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
不要惊醒 皮肤下面密集弹奏的
闪电和激切的雨水
还有那只羽翼残破的蝙蝠
“重要的是美酒当前 而歌舞正到浓时”
来吧 喝一口酒跳一支舞
闭上眼睛 甩动头发
尖碎的硬直的披散的头发
灯光下 划伤狂舞的蛇鸟
喧嚣的舞池 一地愤怒的羽毛
“我正在孕育两种生命”
这个世纪我最大的忧伤和骄傲
一种是我的终极另一种才刚刚开始
“我叫什么名字?” 不,这不重要
亲爱的 我在这里而名字却在遥远的过去
我的动作不优雅吗?
还是我的表情不娴熟?
每一秒 你都在失去我以及时间
为什么不变成沙粒飞走?
你不会冲破一枝烟的距离
而到达 沙漠的中心
在这个午夜 不要相信迷途的电话
以及电话后面那个女人沙哑的声音
不要相信明天
“总要把今夜过完啊”
失眠的女人痛苦地呻吟 红唇上深刻的牙印
“什么?月亮 千万不要对我谈起月亮”
谈什么都可以,除了……
雨夜 在这样的一个雨夜里
愤怒的女人对着面前那张
空空的座位
2001.3.31
与一个女友在公园散步
四月的夜晚 桔红而黯淡的灯光
高大的绿色树木 植物迷乱而清新的芳香
婉转而低矮的林间小道
你这个牛奶般的女孩
“我追求的是一种快乐。”清脆的
歌唱般的声音 面对面站着
高高的台子 中间隔着一个孤独的石狮
我所爱的忧郁 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
“今年夏天可以去游泳……”你沉醉于
热切的盼望之中 当我仰躺在水波之上
那黑暗的天空以及投射到水面的灯光
在水里我只有不停地游弋
才不会沉到水底 你的小小的恶作剧
漫步在湖边的石桥
你总是有办法让我 来一次孩童般小小的放纵
“我知道那里才是我的故乡……”
我向你指着那黑暗的水面
恐惧的手已扼住你弱小的脖子
这场死亡的追逐 因为我们的精疲力尽
在嘻戏中以游戏的方式结束
对你的快乐我在热爱而不懂嫉妒
然后,我们手牵着手 继续
在林间亲密的散步
2001.4.22
我不应该看见的……
这样的早晨 我不应该看见
这样灯火通明的橱窗
在这样的橱窗里 我不应该看见
这样洁白美丽的一袭婚纱
这样的婚纱 我不应该看见
它穿在这样幸福的你的身上
而这样的你 我不应该看见
隔壁相框中新嫁娘千篇一律的微笑
这样的微笑 我不应该看见
它就在你的浅浅的唇边
这样的红唇 我不应该看见
如此急骤地枯萎在这一笑之后
这样的早晨 我不应该看见
是这样幸福的一个你
在这样的你的身边 我应该看见
镜子当中苍白的我自己
2001.4.22
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城市
--给飞
飞,你真的以为你能够逃离得了这座城市
这个我们生活在其中的城市
离开 然后象候鸟一样再回来
你真的忘得了--
春天里梧桐树叶在阳光下吐出的第一片思念
夏天的草坪第一丝微风的清凉
秋天的河堤上滔滔不绝的涪江河水
冬天里那些在街边燃烧着的梧桐叶堆
飞,这座让你说恨的城市
在表达式下面隐藏着的细密的爱和思念
这座温和小巧而干净的城市
你真的忘得了--
飞走又飞回来的麻雀在清晨的第一声鸣叫
公园里快乐的母亲和婴孩
广场上在大雨中仓促地躲进树枝里的鸟雀
春夜里柔和的街灯下迷人的树木清香
还有那间没有灯光的“快乐冰”(1)
街角的路灯射进它透明的橱窗
还有那些住在山坡上的朋友
冬夜里就着一盏灯和几杯酒的友谊
还有那些寂寞而安静的街道和小巷
我们安然地坐在四月洋槐花的阳光与和风之下
还有那些善良的人群
他们与我们擦肩而过时的安祥
我们生活在其中的这座城市
时间安静而缓慢的流淌
时时掠过天空的鸽群和灿烂的阳光
也许她荒凉 冷漠
她有可恨的小偷和骗子
她没有更好的书籍
她没有给予我们更多的朋友
她时不时给你伤害和苦难
她时不时给你泪水和孤独
她也许对你不是足够的宽容
她不是我们最终的故乡和居所
但是,亲爱的朋友
她让我们心平气和地生活在其中
在冬夜里依偎着相互温暖
2001.4.22
(1)快乐冰:本地一水吧名
下午的黄桷兰
5毛钱拥有的回忆
失落在远处的萤火虫的秋天
洁白而肉感的花串 排列在
毛巾下面 用纯洁显现诱惑
整整一个下午 恍惚地沉迷于
浓郁的花香之中
梦和茶 还有一些故事
和趋于平静的忧伤
那个已飞远的传呼号码
徒然的指尖
城市狂风吹来远处的嚣叫
下午 暗红的色泽
变化本身的迟疑
凝聚的泪光总是藏在地心深处
前夜的风和风中的浪
2001.4.30
雨夜
雨水滴落于大地 滴落于房檐
雨水游经午夜孤独的叶脉
石榴花的脸庞和风的秘密
天的灰暗而雨水的声音冰凉如玉
一滴眼泪流向静寂的时间深处
我所等待的那个人
仰头尽酒 椅子在初秋的风里微醉
不能哭泣的双手胡乱翻拣
秋风送来秋花的暗香
秋花等待秋雨的漫长
直到我内心平静 沉入深藏不露的梦呓
还有淡然的信纸 淡然的字迹
淡然隐退的脸庞
还有淡之如烟的手势
过了今夜 一个微笑属于黎明
而你却不属于我
2001/9/12于凌晨1:00
拼图
只差一块 就抵达幸福
寻找永远不存在的梦
或者找到 又绝然丢掉
总是失去永不停止的时间
我要在一秒钟之间 洞察
你微笑的头发和语气
花朵在雨夜伤心哭泣
始终学不会在秋夜
安静地入眠 咳咳喘喘地
心事 回忆说:
“不曾发生,没有到达,未曾等到,那就是幸福......”
而我是秋雨下夜风的影子
秋天的灯枉自瘦着的容颜
温婉的手镯 目睹整个季节
石榴花火红的花朵如何由丰美走向枯萎
2001/9/12凌晨1:00
梦新娘
“有一天 梦里你成了新娘
不是我的 醒了 你还是不是我的......”
动机不明的故事语焉不详
省略了的结尾和擦肩而过的衣袖
她决定最美那天死于一尺白素
既然 等不到所爱的人
我要送你一袭白凌
再美的红颜 也会因为频繁依窗
逐渐黯淡 消瘦语言的走向
消蚀 磨灭 那朵白莲
可能用了太多的辩解或者
太长的头发 欲断难断
秋雨 寻找回家的路灯
和它所爱的那片绿叶
我和你今生最遥远的距离
在那一个词之间
2001/9/12于凌晨1:00
梦
流沙驻足的城堡 座落于
消失的楼梯
流浪的手悄然行走在天花板上
树叶上跳舞的鱼儿
穿过一笺簿纸的距离
抵达 无边无尽的本身
太阳下隐秘的微笑
一滴一滴 不为人知
冬天走过梧桐叶落的街道
路灯下拉长的影子
房檐下等待的那个人
只是回首在黄昏
黄金之门 诉说
呼吸之间的倒影
我和我的 相隔如梦
失落在花园的你 却在今生
2001/12/5于凌晨1:00
传奇
就象黑蚁吞噬沙漠
仰天大笑的君主 太阳
产出黄金武士
白银的手 从地底
干渴的泉水中涌出火焰
指上红花 一朵一朵
飘落在丝绸的水面
月亮流下第一滴眼泪
被回忆的战车带到
远古的亡灵
热泪满面
划破天空的闪电
君临天下
忘却的
空老的红袖
铮铮的白骨和沉重的呼吸
2001.12.24平安夜于1:30
传奇
黑蚁吞噬沙漠
仰天的君主 太阳
黄金武士
白银手 从地底
泉水涌出火焰
指上花 一朵一朵
飘落丝绸水面
月亮第一滴眼泪
回忆战车 带来
远古亡灵
热泪满面
君临天下的闪电
忘却的
空老的红袖
铮铮的白骨和沉重的呼吸
2001.12.24平安夜于1:30
在深夜思念一场雨
在深夜思念一场雨
在恍惚里,命运的场景
转弯。只有
我和你,两杯
孤独的酒。对坐
一夜就是一生的天堂
看着雨,舞蹈的
静静流动的,火焰
它灼伤了石榴的面容
在雨里,才看不见流泪
有那场雨才有,回首时
等待的那个人,在房檐下
为我守候的黄昏。愿望的不可达成
连梦也不可,想象
坚强的花朵,总是
仰脸向天。春天的
阳光,透过梧桐树荫
三月的天气,柳絮
伸出手掌。终于触摸到
真实,一场风和雨
我家的石榴花又在发芽了
就是不说话,我也
知道。花
在等你,我
在等那一场雨
2002.3.16有感
病中
在病中,发烧
昏迷和咳嗽。
不分日夜的床单和药水,
一点小小的肺炎。
指尖上细密的花朵
呼吸,开出满眼的冰淇淋。
一针,一针
要把血管缝住,
要把黑夜止住。
我要对妈妈说:这一切都不是
我的错。在开满阳光的风中,
奔跑和飞翔,蒲公英的梦想。
谁想到一片乌云会来临。
她拉住一片尘埃
悄悄地快乐地消失。
病中的容颜,和
水中的心事。
2002.3.16于病中
想你,就象一场牙痛
想你,就象一场
牙痛。好痛
从清醒到梦中,再从梦里
痛醒,无休无止,停歇不了
不敢触碰,因为
一碰就痛入心肺
冷了会痛,酸了会痛
甜了会痛,硬了也会痛
痛,又摸不到
痛得没有药,可以
医好。只能忍受
牙痛带来的高烧
但这一切,牙齿却不知道
想你,就象一场牙痛
我为你而痛。最后
却不得不把它连根拔掉
2002.3.16
桔子红了
桔子红了 飞沙散尽
满纸雨声 浸透
黑发织成的伞
俯首之间
她死于难产 另一个
为着一场肺炎
吮吸 流泪的手指
还是没有哭出来
桔子红了 冬天也将不远
梦呓到最后 呻吟不断
男人的耳朵苦痛
山楂皱起眉头
越来越平静的表情
越来越遥远的足音
模糊的照片上
他和她微笑 如初
最后的风筝
终于断了线
血红的嘴唇背叛语言
预言的树枝挡住故事的明天
桔子 红了
可是它为什么这样红
为什么 这样
红
2002.2.21
进入花
进入花,梦你
以及你的花园
春天的月亮,微薄
寒意。绿色的水草
纠结,缠绵
做另一场梦,以及
另一个花园
天空的鱼和水中的鸟
相爱,亲切的眉目
随涟漪,散开
一个小小的鬼脸
打破,镜子背面
你的,黄金帝国以及
你金黄的诗篇,在梦里
的书中,已经摊开的预言
光阴的年少
频频回首中,走远
四月十六的雨
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
四月十六,微雨
远去的燕子,已经
回来。热闹的
城门。等待
一朵花的开放,去年
她飘落的地方
土地,开始
湿润,孕育
另一朵花
的生命,来临
没有可以回头的
岁月。落的花
微温的泪,另一枝
的青春,等待
一朵花的开放。用尽
一生,站在时间面前
等待的命运
在身后,是等待你的
另一个,看你走过漫长的夜
漫长的。一朵花的一生
在镜子面前,微微
垂首和颤抖
2002.3.23
酒
酒,一定要一口一杯
一定不要喝多只要有醉意
一定要醉得刚好能够上床就睡过去
一定要在喝前敬花一杯
因为深夜的花香会因为酒气而更加浓烈
酒,能解忧
能解痛
能解失眠
能解思念
是现代的万能狗皮膏药
一贴就好
喝多了什么都敢做
酒,酸的人不卖
臭的人不卖
看不顺眼的人不卖
不敬花酒的人不卖
不懂酒的人不卖
好酒,一口下去
滋润在喉头
回味悠长
不上头
只上心
酒有酒性,有的酒只能开心时才喝
越喝越不醉
有的酒只能在寂寞时才喝
喝了才会醉得更快
有的酒失意时越喝越淡
有的酒思念时越喝越浓
那坛叫“醉生梦死”的酒能喝就喝
喝了就会忘记一切
那坛叫“千红一窟”的酒不要轻易去喝
喝了就会忘记眼泪的滋味
有的酒只能一个人面对漠漠黄沙喝
有的酒适合两个人深夜对坐慢饮
有的酒要三朋五友共醉一堂
有的酒只能看不能喝
有的酒只能喝不能想
有的酒要一口口慢慢啜饮
有的酒要仰头喝尽
有的酒根本不能喝
只能放在桌子上等待喝酒的人
人有人品,酒有酒性
孤独的酒,开心的酒
落泪的酒,欢乐的酒
自己欺骗自己的酒
有头顶月桂树冠的酒
有结顶当庐的酒
有阳光下透明的酒
有深夜里黑的酒
酒,进入口中
流入心里
2002.3.26
清夜
薄荷的绿和花的芬香
迷蔓整个夏季的花园
跳舞的精灵和嘀咕的白鸽
微的风吹过,花朵
镜子面前,回头
走进更深的梦和迷宫
颂唱黄金的诗篇,一行行
流沙上消失的字迹
暗夜的烟头,划过
河面滋生象形的水气
它述说前夜和前夜的故事
开始和结束。转念之间
一朵花谢了又开
走过,冰凉的表情
和冷漠的文字语言
在这一夜
我不哭也没有笑
就这样看着
清凉的火焰,凋谢
2002.4.28
初心
是第一夜的清凉
在梦里,呢喃的心经
说是无风自动的幡
和雨夜的眼睛
窗帘微微地抖动
它的热切和灯的思念
灿烂的烟花飞过
如风飞奔。和静的风车
渴望,一双温柔的翅膀
路边的风尘和风尘中的花朵
在初生的婴孩和母亲的歌声
庙里喃喃不断
说的情丝三千
是菩提树下开过的
初心
2002.4.28
清音
欢笑 为这浮世的悲歌
我看见 红颜下面的白骨
哀哀地泣哭
哭尘世悲哀的灵魂
谁的手能颠覆云雨
把众生解脱
在黑暗夜的纸笔
盲者的意书 哀哭
力拔山兮 力拔山兮的
项羽
你手上多少的亡灵
成就你千古的霸气柔情
如果 手的罪恶可以被水洗净
如果 肉体能回归无限澄明
我愿意 流传
化作尘世警世的清音
2002.12.10
为我未曾来到的孩子
----要有敬畏,才得超脱
我的孩子,我还未曾拥有的孩子
注定我是你的母亲,你将是上苍
给我的礼物和安慰
让我燥动干渴的魂灵安宁
你是为我来到这个尘世
经历人生的苦痛和折磨
我却拿什么来献给你
那么多沙尘和战争
那么多哀哭的呻吟和灯红酒绿
我要给你什么样的心灵
才能让你面对一切去想象众生
我要给你什么样的眼睛和智慧
我该如何把残酷的狩猎场变成
你指尖温柔的果园
你那如花朵般的小人儿,这尘世的暴雨
会否浇灭你的美德和热情
你是我荒芜的土地上
唯一的玫瑰
你是我甜蜜的嘴唇
你要勇敢、坚强、高尚
你要温柔、娴静、善良
你要以你娇嫩的赤足
走遍沙漠、高山、草原和广场
你要做上苍唯一的子民
奖他日夜颂唱
你的周围是肉体的陷井
是你拯救的食粮
你活着,这一生
要有信仰
要有敬畏
才会活着!
2002。12。10
目睹,一场车祸
目睹,一场车祸
生命在中午的指缝里
从耳朵流出 拖了一地
软塌塌的肉体 灵魂
缺了席 我想着哭泣的妻女
和揉皱了的上衣
在此之前 自我厌倦的灵魂想要
叛离 此刻我很想哭
很想对随便什么人说:爱你
拖了一地,滩了一地
白森森的天空一出牙齿吞下去
重述重述 在人们的语言里
再一次被宣布死亡死来死去
上午也许还在工地上勤劳的工作
也许才收到家里的来信 中午就化为空气
没了,没了
没了眼泪和呼吸
目睹,一场车祸
却让我整整高烧三天
我的肉体在溃烂
我的灵魂在哭泣
2003。3。17
日子
我要收拾起棋盘上的松果了
一颗一颗 棋子痛得失去颜色
几个月来终于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谁在窗口哼唱忧伤的情歌
长青藤小偷似地吐出新芽
占据我的桌面的水份 只会泛泛泪花了
这是仅存的本能和需要
很长时间我以为我已经死亡
夜夜笙歌地开心和灿烂
再不放纵美丽就将完结
去年的烟花已经受潮
谁能够在阴天支起受伤的衣服
那个夏天的水库已干涸 涉水的那个下午
已经走过 回不去了
坐在岸边的那对恋人已经劳燕纷飞
而当时他们在太阳底下是多么地亲密相爱
见捐的秋扇夜夜哭泣
怎么让我安息 还有闹钟的抱怨
总是象针刺 很久以前的事已经变质
很久已前的情爱已经过期
很久以后的我却依然如一
2003。3。17
天桥
习惯站在安全的高度远眺你
人来人往踩着阳光的韵律
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地严肃 偶尔
几个傻瓜开心地笑
习惯躲在窗后看你 隔着
巨大的玻璃阴影 看你宏伟的站立
默默无语 直至夜深人静
我要开始变老了 你是安慰我的唯一
残留的冬季跳着疯狂的桑巴
让人流感 让人咳嗽 让人流鼻涕
让庄稼长大 让树枝发芽 让桃李开花
天桥的距离刚好 躲得下
受伤的人挡住询问和关心的眼神
天桥上看得见娇艳的杜鹃
巨大的天花板 明亮的日光灯
还有 窗前憔悴的那个人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天桥 看见她
纵容一生的流年哗啦啦地流淌
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翻拣着最后的一朵雪花
2003。03。17
时 间
不可重生的昨日,和
流沙铸成的手指
寸寸飞散的记忆成金
飞舞的影子,成为历史
渐渐模糊的镜子
燃尽的烟灰,长不过
黄金颂唱的佛像
沉睡的开水,一小股
一小股地翻腾怀念
驶向大海深处的沉船
阴的天空和巨大的墓碑
细碎的痛牵扯微乱的雨
黄了又绿的草,不再相见
的人 流浪谁的歌声
怀念,远方和不在相见
的人,怀念
昨夜的昨夜的永恒
儿时七里香搭就的花架子
还有会心一笑的趣事
停留不住,陷落沼泽的
红色舞鞋,还有面包
留不住灰飞烟灭的
一生
2003.04.03
懒于诉说
懒于诉说,申辩或者重复
黑色的嘴唇拒绝吐露
流连黄金铺就的大殿
白发滋生红颜,银幕
声音越来越多,只有杀戮
入侵者挡住光线和空气
还有爱的欢乐,飞符
飞在通往梦境的来路
就让最后一滴眼泪结束
懒于诉说,懒于去描述
懒于思念那更遥远的花园
向风而立,当无尽的爱恋失语
活着,维系本能的错误
2003.08.14
观音
静立,白色莲台
心情通明而嘴角微笑
拈花为十的妙意,似水流转
裙带轻扬,以及头上的法冠
婆挲的子叶,风中摇曳
从天空摘取一片云彩,空气中
飞扬的细小光线,刚刚开始的苦难
心轻轻地一动,转瞬就是几世之间
香灰缓缓下坠,而香线却围绕衣带
强烈的依恋,磕首,依偎,无奈
团坐一边的爱怜
固守的灵台,得失却在一念之间
微阖的慈目,流在眼泪的一边
哭泣,向着炼狱般的凡间
飞轮轮回之苦,生生息息的
劫数,苦,却向山花般的来处
2003.9.29
你说
你说:“世界是一个等我长大的温柔果园。”
我就是你面前犯了错的任性小孩
坐在你光影的旁边,嗅着青草的记忆
伸出手去,摸摸你远方的鬓线
你说:“要在游戏中找寻谁是前世的最爱?”
我却是那枚毫不懂事的石头,就这样
笑着挥了挥手,以为再见就在不久之后
却铸成了远隔千山的永久
夜夜的《诗经》热得烫手
你说:“沧海月明珠有泪。”
我学会了夜夜倚着窗看着明月,喝着你
留给我的酒,陪伴着雨夜的梧桐
整夜不眠不休
想着前世的前世,你无意跌落在
我额头的那串风铃
它敲痛了我的眼睛,也敲走了
关于你唯一的记忆
你说:“想听听雨下的声音。”
我就会在秋天的晚上
拼命的举着电话,只为了录下你要的声音
如果,上于只给了我们一天的相遇
我无法用矜持完成前世今生的宿命
我看见并且得到,然后笑着流泪,失去
你给我的音乐,短得我无法呼吸
你说,你对我说了很多
你指点如画的江山意气风发
我隐藏在背后,寸寸心碎,却笑得很美
就这样吧,就这样再见和不再见面
以我的余生支撑,骄傲的自尊
伫立窗边,沉默如美人鱼
用尽一生之中,最美的表情和容颜,
疯狂。只为了,只为了
当你想起我时
眼神会慢慢的温柔,唇角能掛上一丝笑意
2003.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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