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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饭桌上谈论死》(随笔二则)         

《在饭桌上谈论死》(随笔二则)

作者:唐果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1730 更新时间:2009/10/25 0:30:18
 



              《在饭桌上谈论死》



    最近一次见阿芬是在一个月以前。她在电话里说她要来我家住一段时间。住就住吧,她说过去她哥家住一个月不行,但可以来我家住一年半载的,她说她嫂子讨厌得要命,湖南女人相当厉害,把她哥管得不敢说半个“不”字。



    我进门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饭桌边了,她真把我家当成自己的家了,把饭菜嚼得“吧唧吧唧”的。几个月不见,她还是老样子,矫正过的牙齿仍然向外凸出,只要一说到她人人都会想她的“大飞牙”。吃饭的时候她坐我对面,她说起她父亲的死,我们那顿饭吃得很有意思。



    她说她父亲是老死的。在他父亲最后那段日子她天天在家陪他。半个月前他还能吃一碗饭,然后就只能喝点稀粥,接下来是米汤,最后几天连水都喂不进去了,这样才三天他就咽气了。阿芬说吃不了东西的人真可怜,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去医院检查又查不出什么毛病。我问她:“你害怕吗?我胆子特小。”她说不害怕,自己的亲人根本不知道害怕了,他死后跟睡着了差不多。他弥留之际神志不清,只会骂一句粗话而且特别大声。我说太好玩了,怎么会这样?阿芬也跟着我大笑,“是真的,他平时最喜欢骂那句话了。”亲生儿女喊他“爷”(平声)的他知道,儿媳女婿喊他“爸爸”他不点反应都没有。她问我怪不怪?我说:“怪啊,大概将死之人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吧,知道谁是他最亲近的人。”



    有一天她睡着之后,梦见几个白胡子老人走进他家堂屋,说要带他父亲走,果然阿芬的父亲下午四点就咽气了。我听了后背凉嗖嗖的,我说我怎么像是在听鬼故事,是不是真的啊?阿芬说:“我骗你干什么,切。”阿芬仍然兴高采烈的,像在说与她不相干的人的死。



    我问她伤不伤心,她说本来是很伤心的,她妈妈更是悲痛欲绝。她母亲十六岁嫁给他父亲,从结婚那天起她就以他父亲为中心,五十多年呢,没有自己的姓氏,以他父亲的意志为意志。因为他父亲喜欢吃不放任何调料的干腌菜汤,她也跟着吃了三十多年。不放调料的干腌菜汤我只是去她家喝过,确实不敢恭维。她母亲哭诉最多的一句话是:“他死了我成逛鬼了!”我说你们这么多兄弟姐妹难道都不算她的依靠?阿芬说:“不算,我妈说自打嫁给我父亲那天起,他就是她的依靠。”她父亲脾气爆燥,遇上不顺心的事非打即骂。我问道:“你觉得你父母有爱情吗?”“也许有吧,我们谁都没问过他们。也许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只知道一个嫁了一个娶了就得守一辈子。”我说我觉得是依恋,动物都有这个习惯,和谁在一起久了就会依恋,难以割舍,就算对方是一块石头,你说呢?”“大概是的。”她继续讲道,她母亲有一天去她姐姐家住了一晚,他父亲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打了无数个电话去她姐姐家让她快回家,还扬言要是第二天她还不回家他就用刀子去“请”她。我说我受不了这样的,我既要自由又需要对方在乎。阿芬说她也受不了,所以她三十多了还不想结婚。阿芬说虽然这样,她父母还过了一辈子,在这些问题上怕是没啥道理可讲。



    对此我只能默认,我问她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她说平静多了,因为他哥哥带他们去看了一个患老年痴呆症的老头子。那老头患病多年,儿女各忙各的,时间久了也没多少精力照顾了吧。老头子住的房间臭不可闻,吃喝拉撒都在那张床上。回到家她母亲就不哭不闹了,他们也想通了,不然哪能一边吃饭一边开心的跟我谈论这件事情。原本我是哀其同类的,这也是我为什么每次参加丧礼都会掉眼泪的原因。看到阿芬神采飞扬我也跟着胃口大开。



    阿芬说前几天她母亲去给新婚的亲戚随礼,这也是她母亲这辈子第一次用自己的名字,她母亲叫张淑会。听到这里我们俩一起哈哈大笑。我说你父亲最愿意看到的恐怕是你们现在这样子,你说呢?她点点头,我们继续吃饭。



                                               2004.08.16



                     《哭吧哭吧不是罪》

 

    据说所有的动物当中,只有人会笑。笑是上天赐给人类的厚礼,人也不应该辜负苍天的美意,应该多笑。但上帝赐给人笑的能耐的同时,也赐给人了另一种与笑截然相反的表情:哭。哭和笑都有可能淌眼泪,这就是上帝的高妙之处了,大概是因为人有时候需要用笑掩饰哭,而有时候又需要用哭掩饰笑吧。



    牛猪狗等这些牲畜也会哭,犹其是牛,你杀它的时候,它就眼泪汪汪的看着你,尽管如此,它还是逃脱不了被宰的命运。小时候会因为得不到一颗糖而哭,长大了就不是这样了,不是因为事事顺心,哭的机会多着呢,但大家都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打落牙齿肚里吞”,“泪水尽往心里流”。而有些女人却不吃这套,女人天生爱哭。上帝造人是公平的,给了男人一幅强健的体魄,而给了女人一幅可以享用一生的杀用锏——哭。在女人的三大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里,“哭”理所当然被排在首位,由此可见“哭”之威力了。真“闹”起来,就有失淑女体面了,所以劝各位妇女同胞少用为妙,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千万不能“上吊”,用这招来吓唬人是最不明智的,弄不好就把自己的小命搭上了。



    因哭而千古流芳的女有孟姜女,男有刘备。孟姜女哭倒了八百里长城,她的威力大概相当于一颗原子弹吧,刘备的“哭”为他赢得了半壁江山也为他赢得了“厚脸”鼻祖之位。



    “梨花带雨”是用来形容哭泣着的美女的。细细想来,一张白瓷一样的脸蛋上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岂能不让坐她对面的男仕有赴汤蹈火之心?假若你长相平平,嚎啕大哭是不足取的,如果你真想哭,你得把头埋在膝盖上,让人看不到你的脸,只看见你抽动的双肩,如果你刚好是瘦弱的,那么结局也不错,你那种样子看起来也是楚楚可怜的,也会有人向你奉献他宽阔的胸膛。要是不,我的女同胞们,我还是建议你们回家后把门关上哭,在自己的地盘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想嚎多大声就嚎多大声,这才畅快。哭完后又是一幅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无论做什么事都得有个度,哭也不例外。就算你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如果从天到晚的哭,试想哪个男人受得了?浪漫的人是喜欢在雨中行走,可那雨不能过大,如果行走之人被淋成落汤鸡还有什么浪漫可言?再则,就算天遂人愿,每天只下绵绵细雨,让你天天吃熊掌你也会不知其味,哪还能体会到浪漫?假如用“急时雨”来衡量女人的哭, 则是要掌握火候,知道什么时候当哭什么时候不当哭,如果遇上男人心烦意乱,双眼发红,这时候你就不能哭。你的哭会被他吼成“嚎丧”,弄不好还会连累你的爹娘。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只能雪中送炭而不能火上加油。



    伤心时眼泪是苦的,高兴时眼泪是咸的,泪水的正途是让它淌出来,像河流奔向大海。但有时候不得不把眼泪咽进肚子,眼泪憋在心里的滋味就像一个鸡蛋卡在嗓子里 ,次数多了难免有性命之虞。我曾见过一个男人伤心得直冒冷汗,淌冷汗跟流眼泪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失为另一发泄的高招。



                                                      2004.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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