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
一
下午六点。黄昏的风吹来
太阳像一颗正在糜烂的柿子
滚入远方的树丛
我的脚慢慢地从风中走过
城市。草坪。迎着风飞舞的风筝
四周喧哗
而我只需要一个眼神或是一个手势
就可以让整个夜晚黑暗如漆
可我还需要迎着落日走多久
坠落。飞升。狂欢。死亡
和时间老人端坐于风中
黄昏，屏住呼吸
发孔不再发出声音
眺望着远方的落日从血的颜色
腐烂成大片的黑
不动声色
二、
下午六点。其实只是下午六点
蚁虫侥幸地活
世界被光一点一滴地分割
风中的灯盏忽冷忽热
这种时候
我会记住一盏灯的颜色
记住夜半的歌声
记住一匹响马
怎样的飞奔过窗前
三
风吹过
然后不再回来
一个人悄然而至
一个人暗自伤神
有人在午夜的灯下
缝补一颗纽扣
一针一线
缀穿布的两面
一面是思想
一面是疲惫
那时，我会想起
远在巴蜀的母亲
和出门不归的父亲
但是，太阳总要落下
还有什么看不见的呢？
亲人一个个地离去
亲人一个个地降临
还有什么我们没有看见的
还有什么我们想不起来的呢？！
落日的世界
把一切镀亮
岁月依稀
我在瞬间的光中
寻找一杯残酒和老友
可我——
还是记不住
记不住迟暮的钟声
击落过多少梧桐树上
无家可归的候鸟
四
一个夜晚
让多少人在梦中游走他乡
街灯闪烁
浪乞泊于树下
有谁会在暗夜到来的时候
去触摸茂名阴郁的夜晚
黑暗把雪这个词
归入书本
我生长于南方的孩子渴望雪
一场雪
一场把世界染得雪白
一场把世界漂洗成世界的雪
但是太阳即将落下
马路上的风一阵紧过一阵
我沿着小东江的水
一点一滴地走
有好多东西想起
又有好多东西忘记
我会告诉我的孩子
雪的颜色
还有故乡老屋
灰色的瓦片下面
那些早已万劫不复的灯盏
……
太阳终于落下
在我意想得到的时候
2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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