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安琪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爱人
明天爱人经过的时候,天空
将出现什么样的云彩,和忸怩
明天,那适合的一个词将由我的嘴
说出。明天我说出那个词
明天的爱人将变得阴暗
但这正好是我指望的
明天我把爱人藏在我的阴暗里
不让多余的人看到
明天我的爱人穿上我的身体
我们一起说出。但你听到的
只是你拉长的耳朵
1996/5/18
与诗相恋,幸耶?不幸?
文/张德明
这首诗得到认可并广泛传开是有曲折故事的,1997年首发于《诗刊》列于“外三首”的最后一首,不但未能以“压轴”之作的形式引起人注意,反而很快消失于无形。直到2000年《诗选刊》再度将它“选刊”出来,才在诗界产生影响逐步成为当代诗歌名作。诗歌的曲折遭遇,似乎暗示了诗人相恋于诗歌、追求诗性生活的某种难以逆料的命运。
安琪可谓是一个誓将此生托付于诗神的人,这首《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正是她生命状态与未来理想的自供状。一开始,诗人以三个“什么样”的疑问句排列起来,构成一个关于自我追求以及这种追求意义何在的连环寻思。最先出场的“词”这一重要语象,彰显了诗人明确的生命立场,她要告白天下对于文学表达和审美追求的真心与痴情。在这个基础上,以词语为基本单位而组合起来的篇什文作,也自然成了诗人心仪的“爱人”。这“爱人”会遭遇怎样的存在环境,将在怎样的“天空”和“云彩”下敞开自身?这些都是诗人迫切需要找到答案的问题。尽管,这样的问题回答起来都会显得相当困难。在诗里,“明天”的时间指向显然是双重的,既指诗人在世的日子,也指诗人身后的历史。
似乎可以这样说,作为一个专意痴爱诗神的人,无论有生之日还是身后之时,安琪希望两者都有圆满的解答。在接下来的表述中,诗人与诗歌的交替显身,或许就交代了这一点。先是诗人主体符号的鲜明凸现。她说出
“适合的一个词”(我们很自然会想到“中间代”),她因爱人的晦暗而显得更为光亮。她甚至以对“爱人”有意的遮掩和藏匿来突出自我的生命价值。这里的“明天”无疑是现在时的。而最后三句,明天被虚化为将来时,或者说被转移为与现实对应的“历史”。它代替诗人出场、存在,将诗人的意义和价值揭示而出。不过,“你听到的/只是你拉长的耳朵”,未来的人们,究竟能读懂多少此中真意呢?诗人的态度显然是不甚肯定的。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与诗相恋,使安琪获得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只有天知道。
2008/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