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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下身子寻找词语的诗人/风过喜玛拉雅
作者:安琪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1768  更新时间:2009/11/9 21:05:45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按:谢谢风过喜玛拉雅,尤其是对《节律》那句诗的抓住:而一个词的诞生又将带出多少天才。若干年后,当中间代概念带出了那么多沉潜在各地的独立写作者后,我也为这句诗的预言性质深感惊讶。我没有用文章表达,但私下对一些好友说过。今天读到此文,令我为作者的用心和敏锐感叹。——安)    

俯下身子寻找词语的诗人

 

                 文/风过喜玛拉雅

 

众所都知,语言是人的一枚徽章。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什么人说什么话。对于诗人来说,他们的语言主要是通过他们诗歌中使用过的词汇来构成的。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词语场,或者叫词语的集合。一个成功的诗人都有他自己独特的词语的集合,比如海子诗歌意象构成系统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子系统:一是以“太阳”为核心意象的“天空”系统;二是以“麦子(麦地)”为核心意象的“大地”系统,并延伸出“土地”、“村庄”等相关意象;三是由“飞翔”、“火/血”、“黑暗(黑夜)”、“分裂”、“死亡”等意象群组成的“天梯”系统。这就是海子之所以成为海子的原因之一。

那么著名诗人安琪呢,当然有她自己的词语的集合。这些词语集合的形成与她平时的写作态度是分不开的。1996年她写了《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想不到这句话会成为预言式的命题陪伴着她一直到2001年“中间代”这个词出现。可能她一直等待的也许就是“中间代”这个词了。关于词,她在1995年的长诗《节律》中还写到:而一个词的诞生又将带出多少天才?很难说这里面没有包含一种隐秘的暗示。诗歌的预言作用历来为诗人所印证,这两句关于“词”的诗也是如此。安琪的诗歌写作的过程中,十分注意词语的运用。比如:安琪的《黄昏破了》使用反讽的手法,把很多诗人不愿意深入生活的事实晒出来:“黄昏破了”。大家都去哄抢一些高频率的词语,怎么能写出好的诗歌呢?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生活的圈子,他的词语范围是他用来表达人生体验的主要工具,写诗的人好比是他自己拥有的词语的将军,他指挥得当,就能够打胜仗,要想打胜仗就必须熟悉自己的士兵。如果看见别人在某个词语的运用上比较成功,开始模仿,“ 很明显他们的衣服并不适合他们”,“ 黄昏破了/他们苍白地丢失了现代的背影”,诗歌的最后一节直接地说明了模仿所带来的恶果。“ 黄昏自此走出感时伤怀意境一下子变得/血淋淋,或病泱泱”,就是因为一帮“伪装医生的人”的手术所造成的。所以要做一个好的诗人,首先要好好的生活,深入生活,从生活中提炼出诗歌的元素,仅仅依靠“互相洗脑,灌肠,为自己换了身现代的衣服”是不可能写出好的诗歌的。

 

《黄昏破了》

正当黄昏像艾略特被施了麻药抬到手术台上
一代诗人惊讶崛起

他们围观黄昏、艾略特,仿佛自己就是施麻药的
医生,他们互相塞给对方手术刀
消毒剂
互相洗脑,灌肠,为自己换了身现代的衣服

黄昏自此走出感时伤怀意境一下子变得
血淋淋,或病泱泱
正当艾略特从荒原中回来他看见他的猫
舔着雾的脊背两眼发出红色的光
那群伪装医生的人手术刀抖动着
在文字间迈不动蠢笨的躯体

很明显他们的衣服并不适合他们
黄昏破了

他们苍白地丢失了现代的背影。

 

通过解读她的这首诗歌,渐渐对诗人有了些了解,特别是对诗人的人生态度有了一些肤浅的了解,我觉得她是一个俯下身子寻找词语的诗人。其实人生就是一个从锐角到钝角的过程,是一个收敛的过程,也是一个积蓄的过程,更是诗人不断调整自我的过程。那么诗人也是如此,她关心平常生活,关注平常的人,这样就使得她接近生活,了解生活,热爱生活,从不妄自清高,记得我在今年初曾经写过一篇读诗小札,她看见以后非常珍惜,收藏起来,并且还为我写了一首诗:《风过喜玛拉雅》

 

想象一下,风过喜玛拉雅,多高的风?

多强的风?想象一下翻不过喜玛拉雅的风

它的沮丧,或自得

它不奢求它所不能

它就在喜玛拉雅中部,或山脚下,游荡

一朵一朵嗅着未被冰雪覆盖的小花

 

居然有这种风不思上进,说它累了

说它有众多的兄弟都翻不过喜玛拉雅

至于那些翻过的风

它们最后,还是要掉到山脚下

 

它们将被最高处的冰雪冻死一部分

磕伤一部分

当它们掉到山脚下,它们疲惫,憔悴

一点也不像山脚下的风光鲜

亮堂。

 

我遇到那么多的风,它们说,瞧瞧这个笨人

做梦都想翻过喜玛拉雅。

 

喜马拉雅山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风到底能不能翻过去,当时取这个网名的时候也没有认真的考虑过,然而诗人则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诗歌写得非常有味道,阅读整首诗可以这么说,没有什么生僻的词汇,而这些词汇也都来自于日常生活中,没有故意雕琢的痕迹,没有做诗的痕迹,没有一点矫情,阅读者可以一气呵成。不象一些只有语言碎片拼凑起来的所谓诗歌,阅读起来感觉是在嚼一些语言的蜡烛。

索绪尔认为,词语中意义的生成主要依赖于能指和所指、词与物之间靠习惯形成的约定和我们对之的无条件遵守。这一点作为诗歌写作者和诗歌的阅读者都必须自觉的去无条件遵守,不能随心所欲。另一个方面,象征主义者们的主张是:意义的产生主要是靠语言使用者的主观心理因素,它包括两点:感官的错乱和想象力。所以想象力对于诗人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波德莱尔把想象力称为所有能力的王后,是它“告诉人颜色、轮廓、声音、香味所具有的精神上的含义”。这种“构造性想象”的作用才是决定性的。而诗歌意义的构成主要依靠文学形象来表达。而“整个可见的宇宙不过是个形象和符号的仓库,想象力给予它们位置和相应的价值”。这让人想到了康德的先天直观:可以认为想象力是人们在对事物的最初感受时就进行的某种整合和创造。“它在世界之初创造了比喻和隐喻”,而后又分解了这种创造,然后用积累和整理的材料,按照“人只有在自己灵魂深处才能找到的规律”重新组织,“创造出一个新世界,产生出对于新鲜事物的感觉”。意义产生了——对于新世界和新鲜事物的认识,这是他们对意义的一种常见提法。在此,意义似乎不是被传达出来的,而是被创造出来的。这种创造使语言变成了兰波所说的“真正的炼金术,一种对于这个世界的成分所进行的升华与纯化”。

而这些想象力不是空中楼阁,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安琪的想象力来自与生活中的点滴小事,这个方面显然与她的主观态度有很大的关系。看见我随便取的一个网名就产生这么多的联想,可见她在平时的生活中处理其他事情的态度了。“一朵一朵嗅着未被冰雪覆盖的小花”实际上是她生活的写照,对安琪我还不是完全的了解其所有诗歌作品,认识也未免存在浅陋地方,但是我相信她是一个俯下身子寻找词语的诗人。

安琪从1998年起到过很多地方,而这些地方也给她带来了写作的契机,她为此写下了为数不少的长诗。像《九寨沟》《张家界》《西藏》等。她在天涯诗会上说过:一个写作者尤其是女性写作者,如果不扩大自己的关注面,不从外界吸取新的写作材料,则她的写作资源必将很快枯竭。我很幸运摸索到一条借助地理学意义上的游历来打开自己写作空间的路。这些蕴含着人类文明的自然景色、风物古迹本身就是诗人们源源不断的写作素材,我希望今后能够继续拥有这份写作地理诗的能量和才情。从这个方面也可以看出诗人是一个俯下身子寻找词语的诗人。

我想用安琪的诗《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来结束我的这篇手记。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爱人

 明天爱人经过的时候,天空

 将出现什么样的云彩,和忸怩

 明天,那适合的一个词将由我的嘴

 说出。明天我说出那个词

 明天的爱人将变得阴暗

 但这正好是我指望的

 明天我把爱人藏在我的阴暗里

 不让多余的人看到

 明天我的爱人穿上我的身体

 我们一起说出。但你听到的

 只是你拉长的耳朵

 

从我们自己的身边寻找自己的词语,写自己的人生体验,做一个真诚的诗人。

 

                                                   2007/1/20 初稿

                                                   2007-4-17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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