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文化交汇处的生命吟唱
——李欧梵《我的哈佛岁月》印象
《哈佛女孩刘亦婷》掀起的旋风刚刚平静下来,《我的哈佛岁月》已出现在读者面前。不过,此著决非随波逐流之作,乃哈佛大学教授李欧梵先生以自己的亲身生命体验书写而成的自传,是他在世界名牌学府上下求索的心路历程与漫漫四十年学术生命的思想结晶和文本呈现,是一个站在中西文化交汇处的学者谱写的生命之歌。
“如果哈佛是一个大池塘,我只不过是池塘中的一条小鱼而已!”李欧梵教授在《我的哈佛岁月》中如是说,其实这只不过李教授的自谦之词,刘再复先生曾在2004年5月7日至9日哈佛大学为李欧梵教授举行的退休庆典仪式和告别性学术活动开幕式上说:“我也可以给欧梵戴上十几顶帽子,不过为了避免落入俗套,我不讲大家都知道的诸如‘鲁迅和中国现代文学的杰出研究者’、‘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家’、‘学者型散文家’、‘小说作者’、‘芝加哥大学、加州大学、哈佛大学等一流大学教授’等等,但要提醒大家别忘了他的另一些重要角色。他是本雅明式的城市漫游者,是‘东方《双城记》’的作者,是中国‘公众空间’和‘人文空间’的鼓动者和实践者,而且是芝加哥大学中国‘流亡思想者部落’的酋长。”李教授的学术影响和国际文化地位由此可窥一斑,其学术著作亦颇为丰富,《铁屋中的呐喊:鲁迅研究》、《中国现代作家中浪漫的一代》、《西潮的彼岸》、《狐狸洞话语》、《上海摩登》、《寻回香港文化》、《都市漫游者》、《世纪末呓语》等都是他以一个站在中西文化交汇处的他者姿态对文化的反思与凝视的文本言说。而《我的哈佛岁月》则是这类言说的一个总结与回望,他以其行云流水之笔和独具的“狐狸”风格娓娓道来,四十年的岁月聚焦于纸上,一个徘徊在中西双重文化语境下的知识分子满腔的现代忧郁与反思流淌在字里行间。刘再复先生也说他是栖于英语和汉语世界、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理性学术文化与感性创作文化、雅文化即贵族文化与俗文化即大众文化、历史与文学及文学与艺术等多重文化语境的典型“两栖狐狸”。李教授自己也承认:“我们早已脱出‘中西对峙’的阶段,没有当年所谓东西文化论战的问题,也再也不因当年对于传统/反传统的‘一刀切’式的二分法来看待文化问题,甚至对于当年信奉的西方启蒙和进步的观念也开始质疑。”(《我的哈佛岁月》)这只两栖狐狸在书中充分展现了中西两种不同文化背景下学术理想、认同危机的苦恼。《在哈佛求学的日子》中他着重回顾了他的求学经历及中西高校文化氛围的差异。他在徘徊于中西文化差异边缘的苦闷中开始越过异国的文化背景和语境寻找自己的言说空间。《在哈佛教学的日子》则总结与陈述了他在哈佛教学的经验与历程。在哈佛任教的十年(一九九四至二○○四年),是他在美三十多年教书生涯的最后一站。此前他曾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芝加哥大学、印地安那大学、普林斯顿大学、香港中文大学和达特茅斯学院任教过,其研究方向也随着变迁一直辗转变化,这也可窥见他的学术诉求与指向。在治学方面他以“狐狸”风格独树一帜,陈建华的《狐狸说诗》一文可见其风采。不中不西,却又是既中亦西,兼取中西之长而糅成自己独特的风格,这既是他的治学风格,也是他的语言风貌,这种风格在《我的哈佛岁月》中亦俯拾即是。
虽然李欧梵教授已经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但他总是把自己界定为一个永远的未完成,一个永远没有终点的过客,正如他在《我的哈佛岁月"退休纪事》中所言:“我自己的人生道路尚未终结,也应该对自己的过去‘宣布独立’,然后再去走一条新的路。”他站在中西文化的交汇处,时时保持着一个学者的警醒与反思姿态,而这种思考永远没有止境,用瓦"本杰明的话来说:“人的目光必须克服的荒漠越深,从凝视中放射出的魅力就会越强。在像镜子般无神地看着我们的眼睛里,那种荒漠达到了极点。”李教授的目光穿透了历史与时空的荒漠,用他的生命在跨越国界的“流亡者”地带谱写着他的岁月之歌,吟唱着他的生命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