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碑（长诗）

               安琪

一　无腿寡妇【有狐臭的奔跑】
             
汽船的浓烟是用胸脯做的
（你是说，曹雪芹和女娲在干非法勾当？）
石头的胎儿
企图接近松脂和乳剂混装箱
自动主义写法被称为“老鼠睡袍”
（真正有力量的胡须曾受到总理嘉奖）
结构度明朗些　不依赖道德偏见
（你忘了金斯堡的裸体？）
疯狂同样会从鼻孔进入
人们把孵出星星的夜晚塞到肛门里
（我发现观众不止地球一人。）
性欲几乎可以形成战争发动器
神圣有些过火　粗俗的后座考虑适当的
弥补。（为什么要让达利长出睾丸？）
混血儿误解了庞培古城的想象力
我不能像中世纪教堂复制在天花板上
年轻时那寡妇谈到过下流的花园
她教我一种怪异的方式
（保密。乐队可不会单纯地认为
每只音符都能长脚）
             
二　我生活在漳州【教条小说】
             
我生活在漳州。
直到成年我甚至不懂如何简单地犯罪。
我有一个希奇古怪的老舅公。
他说，剪刀可不是用来修理地球和迷雾？
我像喜欢呼吸一样喜欢陈词烂调。
在我身上，长着两只可持续发展的抽屉。
它们总是处于白痴状态。
无穷无尽的白日梦浪费了我的气味和感觉。
以至我出去两次都不能找到地狱。
我发火了！
我的拇指捆着一封自杀症患者的信。
它威胁我它可以报复我用强奸或嫉妒。              　　
我们只好抽签决定胜负。
一些尸体堆积起来无法整容。
让我再闻闻？
我认识A和K。
A：一个天才诗人的价值。
我想，一阵肮脏的风也比一湖死水来得带劲。
伪善的歌功颂德阻止了众多优秀细胞。
所以我设计一把匕首。
所以我一走进棺材就毫不客气地把门锁上。
到处都是陷阱，陷阱几乎不存在。
这是欧阳江河的句式。
我肯定欠下黑夜什么：瞬息神？灵感虫？
我生活在漳州。              　　
事实上，我已使漳州处在杀出漳州的位置。
             
三　杜撰一个黄昏【奠基体】
             
有声望的人不会犯傻
肉体恍惚像蚂蚁硬挤到空壳里
它们寻求快感（大概快了。）
忽略街头极端变态一个人
（我们再谈谈好吗？）
美国和中国，北约和联合国，最终还是
导弹和熘弹：它们的面貌大致相同。
普鲁斯特死了
遗产注明，时间是高质量的尸体
艺术如同恶棍，登载着现实主义者的谋杀方式
战争提着风的头骨
表演野兽伎俩。（有太多恐惧尖叫。）
我觉得自由正在发生某种霉变
（什么意思？是否心存异心？）
反映到诗歌就是舆论包围圈在缩水
捍卫者难以接受死亡细胞的完美储存
我深信我将忍不住变成一场恶梦
庞大的机器设备安排就序
（一个不可思议的逻辑，甚至委派给狭隘。）
我看到白花花的血液
它们被抽出红色素，它们被枪毙。
墓碑像更具活力的蜻蜓
极为兴奋，用茉莉和水仙浇筑头脸
（鲁迅爷爷，你的花还捡得起来吗？）
 所有废物熟悉不贞细节
（当然，窃贼们有无恶不作的视觉和嗅觉。）
我个人的尸体第一件事是摆在
报纸头条（有舆论监督。）
             
四　早就坏了【伦理】
             
有一天，我外婆突然发觉手腕有些不对劲。
它软塌塌的不相信面前的碗和筷。
在医院，外婆受到相当伤感的处置：
被注入安定药液以保证疼痛像个乖孩子。
外婆终于坏了。
她不断膨胀，膨胀……
除了左边器械。
从什么时侯开始，我知道一切伟大的想象都有一个烹煮过的嘴。
诲淫诲盗，会淫会盗。
抽搐的猫戴顶绿帽子，模仿逼真意象的侵犯。
一个微型卫星城市存在于厕所的背面。
它坚持超感觉浮雕风格。
坚持融汇贯通的前巴别塔时代。
生活最荒谬之处就在于其不可避免的虚无。
外婆终于坏了。
她解决自己的方式就是不断地膨胀，膨胀……
不断地让外公依附于她的踱步，踱步。
这是他们的白银价值。
易于产生崩溃的肉食者。
乏味的堕落与原始图腾取得联系，被直觉踢到三公里远的郊外。
我们畅游过的水域如今有妖艳的仙女分享。
另一方面，子宫从来不忌讳明确无误的挤压。
它已成了纯粹的活动车间。
我们先安顿好官僚主义，声名狼藉的庆典。
然后为大文化背景招魂。
即使偏执狂也将感动于一袋垃圾的起舞。
犀牛们扭在一起，因为世界已到第三次大战。
展品：核武器，毒药，死亡加工厂……
             
五　荒唐一滴水【旧体诗词】
             
世界像硬币一样神秘
跳来跳去，冲服无理性药片
我怀疑它压根儿起不了鸡皮疙瘩
荒唐统统放到一个标题里
研究顺着模糊的微小的差别显示
真理是最具胶结状
毕加索一次又一次使人流血
牺牲作为最后晚餐的一盘端上
达·芬奇已无力建立导弹基地
于是向日葵割下耳朵，残忍地排列
士兵们学会把枪对准自己
管道浸泡过三具未成年儿童的尸体
据说他们欠下精神病患者2.5元钱
下雨的出租汽车
裸体妓女以此作为拦截奥秘
上面是巨大的勃起的蜗牛群　拖着黏稠的
唾液。（尾巴横扫千军万马。）
完全鲨鱼的脑袋继续在上流社会混迹
不可忽视它们同样能说会道
运动仍需宣传呼吁
伦敦雾都，恐怖主义成为地道的无神论者
其中，白色蒙上黑色
几乎所有颜色都染上爱滋病。
             
六　精力用在哪里【童话】
             
菠菜和牛排坐在后座。
我带着它们远走他乡。
这是三月潜水衣磨烂的一个中午。
我中圈套般地感到振奋和疲倦。
我有权决定去世。
有权在乌七八糟的梦游里遇见24。
２代表中度粪便。
４代表逮捕令。
不洁的躯体做了一回巡回演出。
它很快就被几何分解。
这刺激我再一次描述一场拖泥带水的幽会。
屈原，屈原，长剑已被收买。
汨罗江像皮包骨头的婴儿伸出微弱的呼吸。
零度空间，整个夜晚我都与一只倾盆大雨相依为命。
月亮令人恼怒。
它妄图创造怪诞的信仰。
超恶魔鸡蛋尽管如此还是一遍遍为家庭暴力所孵养。
诅咒量体裁衣。
以便借给我昂扬的国际笔会会长头衔。
林语堂因此获得诺贝尔奖提名。
性爱的具体情节不宜示众。
不宜像希特勒施展号召魔力。
我试图描绘的愤慨患了流感。
并且加宽农民和土地的裂缝。              　　
语文课本被指控谋杀12亿人民的智力。
法学委员会辩解梦幻不是人该有的权利。
除了把嘴巴缝上，你还得做好如下工作：
把大脑拿掉！
             
七　极其迷幻的信仰【卡夫卡文本】
             
秘密生活可以用复杂等级来解释
画中人的黄昏
挣扎的幽灵之地
我是尚未成熟的蟾蜍的洗澡
可以当鞋子，可以装进不同鬼魂
时光消磨了半疯的维吉尔
但丁是非常重要的交通工具
像佛罗伦萨、日本，或题名“陶器”的古中国
将极其迷幻的信仰结合起来
我曾透过裹尸布看到黎明枯瘦的低泣
坐在那里，像即将拐弯的保姆
把阿莫西林吞到堵塞的喉咙
这些精致的稀薄的海岸
中间那个柔软的头产生时间的冥想
对魔鬼的研究促使我首先成为魔鬼
冬眠或遗漏核酸密码
增强拼贴效果
传播和预产的关系探测到记忆的血癌
猩红色阴影，战局无限扩大
人们并排尝试死亡甜美的口讯
轻巧地把线条涂满旧日子自画像
             
八　父亲软化了【无常话语】
             
多年前，
父亲狡黠地让我们看这样一个期刊上的题目。
它显示每一道光线都有它毫无道理的来由。
伴随着墙壁天然的剧场地质状，父亲
高度截取了生活的此在。
他最令人惊异的激情在于他对酒
及与此相关的女人的贪婪。
频繁的接触扩大成迷人的技巧。
反过来，咳嗽也像父亲挥之不去的情人。
使他隐隐地保持生和死的平衡。              　　
当父亲最终拆下祖母的门板，白发还带着手杖。
我知道这世上有大量的早晨鲜为人知地提供最微小
       的服务。
它必须自始至终成为一种信仰。
真正的我从未从颠峰上下来。
我在我的时间中安眠。
我将了不起地捕捉到阴郁的坟墓那一缕缕蠕动。
这使我显得不可捉摸？
我无法合理地成为另一个我。
一种幽默的沟底里翻船。
旁观者的绞刑架。
而这个世界带给人惊奇的已不多了。
人们按部就班。
以统一的仪式到达死亡。
哥伦布的皮夹子却已长到美州大陆的额头。
这同样无关基督的眼神。
我问你，凭什么把太平洋装进口袋
凭一周溶解到玛雅时代的血液？
凭某种盛唐气象？
             
九　白日梦【任命书】
             
鉴于庞德同志在现代诗坛的卓越贡献，经集体推荐，党委考核，特任命该同志为文化部部长。
             
附　庞德同志简历：
埃兹拉·庞德，1885年出生于美国。早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学罗曼语。22岁时旅欧。1908年他最初的诗集问世。1912年，发起意象主义运动，成为美国现代诗歌的发轫。后又创立漩涡主义、客体主义。1920年发表组诗《休·赛尔温·莫伯利》，是美国智性式现代派诗歌的第一部作品。
1925年庞德定居意大利，第二次大战期间曾为法西斯做反美宣传。战后被捕，以叛国罪受审。1949年获伯林根诗歌奖。1958年获释，回意大利。
庞德自1916年起用几十年时间完成长诗《诗章》，其内容庞杂，语言也同样庞杂。世界诗歌界对此诗章的研究方兴未艾。
这位现代诗的助产士是美国现代文学史中最有争议的人物，但美国乃至世界现代诗歌史是从庞德开始的，而且一直与庞德联系在一起。庞德决定和影响了一大批现代诗人的写作命运和方向，艾略特即为其中之一。
             
十　“我喜欢一种异常的语言”【疯子过街舞】
             
我喜欢一种异常的语言出于对植物动物废物的尊重我总是把自己当肥料夜晚是秘密的容器它盛着我在地球犹豫的仓库里走我录下深渊里万物的惊恐火焰妄想把这些细节浓缩成一只爬虫神也许就在这种异常的语言中我像新闻检查官一样怀疑一切在我的字典里撒谎意味着让牛奶倒回牛肚子他们拆毁妓院建成市政大厅驱使壁虎成为法律条文我说什么来着我的语言直到那些朦胧的泪眼混进我的血管对于特殊食物我有强烈精彩的胃口它鼓励我一幕色情剧本正在上演朗读俘获了禁欲主义者的绷带和口吃我献给孩子们的鬼脸已经明显地成熟装篮子的果冻加州大学学报怂恿批评家自相残杀发明类似瞎眼的钻戒够了够了到了夏天忙碌的太阳就将衰老变形一系列符号确保了先锋派杂志有三个宫殿值得一提阎王殿心脏殿子宫殿以及作为附送的克里姆林宫白宫冬宫
             
十一　精神空袭【盘起来的性爱主义】
             
并且着手进行两艘航母的试验。
海域勤勉地工作
各式各样的开场白由腐烂的纪念碑代替
有时我和梦境彼此冲突
死去的电影根据张爱玲同名小说改编
精神娶了可耻的媳妇
一根试管度过俄菲莉亚肖像
合同落实到警醒模样，风暴酝酿成狗
它们叛逆的形象适宜祭献
整个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圣子将圣母托付朝向火焰的力量
渎神的钟声星期五黄昏微妙剪辑
想象一堆骨头　充满危机
它惊人的背景混乱得开始摄影
结局永远比立场来得羞涩
必须承认局部探索与警示灯有通奸之处
生活如今有邪恶的快乐
作爱通宵复制金发白眼婴儿
脖子锁着创造痕迹　滑稽的暴行精心储存
但总是不得要领
迷幻客居巴黎　老年的岩石过于专注表达
效果（吹毛求疵的后遗症。）
我们将为此付出列宁格勒！
瞬间是一片粉红的肉
给予恰当位置，点到为止。
我还记得克林顿总统的长裙，注定有
发胖的美姑娘去卖手提包
             
十二　紧急传递【写真】
             
文件经常从局长角度恐吓我。
有一段时间，我无端地迟钝，发木。
一些细节经不起推敲。
周而复始的大批判材料，不忠实地唤起我母亲的敏感。
母亲和我和妹妹屏住气。
在一间幽暗的小房里，我们把仇恨编成头发和窗户。
黄昏我们从食堂经过。
我明白这地方曾睡过死魂灵的空体壳。
它往往在出其不意时刻从堂皇的狮子嘴里爬出。
此时如果有风，干裂的石墙会把路过人的活力
       偷偷吸吮。
它们幻想藉此变换成人。
艺术的技巧不像母亲的乳房不含机关。              　　
同时，公证也在法院发言，表现出急不可待的断指
      企图。
这些动物似的灾难只是北欧森林粘贴到粗糙的海贝。
显然，服装模特已经尝试接手体力活儿。
母亲已经够怪异了。
别再给她诗句。
别再给她积极或消极。
而这就是一年的全部国道线收费。
德意志文明用砂粒包裹，由马克思收藏。
失眠成为服从夜晚的第一件事。
否则就是正好相反。
失眠酸楚的味道顺便说说也不比丑角差。
一位到过地中海的人灵魂代替半身像存在。
烂透了的家伙，每把椅子都像手榴弹。
警察又像麦克风。
这之间的暗示顺时针转动。
太阳系集体罢工。             
             
十三　回顾往事的结果【专场演出】
             
时间：2000年3月30日下午。
地点：安琪某处等。
人物：疼痛不堪的脖颈、可旋转座椅、手机、电脑、内自我等。
道具：思想、语言、诗歌等。
             
情节如下：
脖颈像事故一样停在躯体上，下午，内自我凶狠地命令语言超出思想范畴。诗歌把一碗汤面洒得灵魂出窍。苦孩子的座椅引起轩然大波，一种圆锥形物质蒙面登场。
正是这件往事散发鬼鬼祟祟味道。在奥林匹克山上，众神阴谋暴动。巫术、手机，全使上用场。它们绕过守墓人的瞳孔，和风声雨声一起大作。陆游披麻戴孝，为不见九州同而悲伤顿足。一个记忆推崇的人，我们去的方向挤满走私罪恶的团伙。天低云淡，地面布控森严。观音也被安置炸弹。群山昏睡，老鹰用眼珠洗涤蜜蜂。灰尘当作菜谱，被抬上商家们的竞技场。风训斥自己的儿孙，安氏族谱夹着一张死亡邀请书。打铁师傅蘸着月亮火红的口唇下酒、锻造。孩子们头戴花圈，为一台电脑被活活扼死。
语言正和一场迟来的革命暧昧。周围交合的马发出比六个梦还大声的嘶吼。幼儿园，阳光被缠得支离破碎，一笔一划拆散栅栏。手机显示：05962064040。曹操断须避难，胡子落地变成乞丐。大血下了一场又一场，因为战争永远不会停止。放风的人互相埋怨，他们喊烂的口号挂在伍子胥的城门上。风吹来吹去，白骨像祈祷一样抖动。忧伤普及每一只锈迹斑斑的水壶。象牙坠成为骷髅造型。比飞机还彻底。
烧着的皮肤应和自然的资源，在安琪某处生起悲凄大佛。我所指引的，我折枝为盟。漳州，死去的祖先不可限量。为了永生我消毁每一片土地，每一口瓮。为了永生我注射诗歌毒素，强力口服液。哀悼步出陵园，唯有红日神秘的体温带给我们粉刷罪恶的勇气和盈利。那渐渐流行的乌贼吐墨，瞧着喜马拉雅山敲出一个洞，幻想引进西伯利亚寒流，使地球积水上涨，插上到不了手的翅膀。
             
十四　控制论正快速制成馅饼【非体验】
             
它好像缺少革命
实践的无产勇士，一条条翻阅款项
（平均每天就有一只鹅英勇就义。）
我第一次在大百科全书里迷路
抱着果子鱼，等待瘟疫侵袭
贫民努力使自己成为奴隶
他们发明一种柔软哲学，类似于
马王堆女尸的阴影（我将实事求是地说
它是世界上最古怪的女人）
爬满鲜疽的控制论　桂圆躲在耳朵里
单独一只控制论馅饼是总统竞选的选票
在我卧榻边缘炫耀老掉牙的牙齿
脸庞打上折扣　只要可能
同行的科学家就会愤怒地撕打成一团
人们不关心间歇性癫痫症
风扮演了一个新名词──＠
它准备以尼古拉二世的荣耀为两个世纪接轨
要有一种脉搏隐藏到国际舞台脚下
（杜尚：那只小便便盆？）
嘿，我没有许多嗓门万箭齐发
立体拯救了残疾儿童（某老师是个好人。）
机器像大多数人的大脑简单弯腰
讹诈大规模进行，这次肯定有一批人倒下
沿着轨线咒语能把蜡烛点燃
像人类大部分时间冷禁在活动棺材
天空可怕地抽象　抽象
（上帝萎缩了。）
             
尼采，我们做个游戏好吗，持续的疯狂
能否像姑娘自动出场
我宣布我的幻觉毫无进展
我不得不把我的想法翻译成核蜻蜓
望远镜的影像，近似抗战时期的大上海
难以篡改的村庄一错再错
             
十五　小手想【儿歌】
             
“我要吃电灯。”
“我要吃星期四。”
只有三岁的女儿才会如此大胆。
她甚至说出：“我要吃×××（一个伟人的名字）。”
在她的话语系统里，所有她知道的词
都是可以吃的。
语言于她绝对只是语言。
没有第三者企图
更没有政治意义。
回忆生命之初，产房连接起血光之灾
和幸福憧憬。
我居住的母腹也是女儿赖以维生的命脉。
针起针落，危形栏杆清教徒一样
追随荷马史诗上路。
悬崖不辱使命。
消防车呼啸而至，送来死亡的手稿。
至今仍有人被砍去球状星辰。
生活在底层犬牙交错。
微薄的空气都要定量分配。
公元某年某月，纪实报告像打手一样甩起巴掌。
受到彻底整治。
原因：太过纪实。
拉绳的西瓜刀若无其事。
它熟谙历史将使一个个异己消失迨尽。
铁道兵走着狐步。
跌倒在昼夜不息的麻将台上。
资产阶级用繁荣的经济教训我们：什么才是知本家。
矮小的清晨磕磕碰碰。
学会使用神像为自己造福。
希腊广场无人问津。
液体抽筋似地处理，偶尔
夸张十足地宣称悔恨已经长大。
和谐的障碍骨碌碌滑倒。
撞向女儿塞到小自行车的躯体里。
             
十六　进入历史的通行证【邀请函】
             
安琪同志：
您好！
诗刊社第16届青春诗会于4月24日至4月28日在广东省肇庆市鼎湖作家山庄召开，现正式邀请您参加。为圆满完成此次改稿任务，请您务必再精心准备一组力作准时赴会。现将有关事宜通知如下：
一、报到时间：4月24日全天
二、报到地点：广东省肇庆鼎湖作家山庄
三、乘车路线：
１、广州市火车站转去肇庆的火车。
２、广州火车站出站口右侧处乘省公共汽车总站的专线车到肇庆鼎湖站下车，进鼎湖游览区，即见广东省作家山庄。
四、诗会期间的食宿由会议解决，车船费及会务费300元请自备。
祝您一路顺风！
致
礼！
              　　　　　　　　　　　　　　　　　　诗刊社（盖章）
2000年3月23日
             
十七　一个机关工作者的一天【流水帐】
             
日子像太阳一样流淌
（太阳每天都是旧的）
沿着卑鄙的案头走下去，我的一生。
雄性变成雌性
雌性变成雄性
亲爱的机关工作者，请填写履历
我们对你了如指掌
为你安排了一个不宜拉屎的茅坑
用无数心思对付一个人
用一个心思对付无数工作
时间在计算你的骨头
穷人们的登天之道
时间不是自己的，加上润滑油也不管用
这列火车回响着二十一世纪的尖声怪叫
难以想象的肉体
宽甚于长。一个机关工作者老了老了
把副科带进坟墓
管管牛头的牛眼
马面的皱纹。
             
十八　酒窝各有不同【名词解释】
             
现在：时间累了，它的屁股挨着的边。化整为零的举措。也是唯一的。金银枪陡生妩媚。这东西最不宜下酒：现在。风的瞬息死亡。留在某处的唾液会把另一个时空吸引过来。想到什么什么就过去。它的反面：请到医疗室就诊。手术刀开膛剖腹，我无法再按现在的规则写作了。
煤油灯：兔子在灯芯一闪一闪的，传说它们的眼睛是被煤油灯熏红的。煤油灯在古代还用来生产蚊子、量身高，它的影子可以依附墙壁而存活。虽然只有三秒。煤油灯作为宴会的目击者心怀叵测，它擅长冷不丁地熄灭，引来一阵慌乱。对女宾，这种熄灭常常引出关于裙摆撕裂、发簪丢失的浪漫故事。煤油灯最终的归宿往往是灶角的土灰和油垢。或者就被某只别有用心的脚踩成歪瓜。有着极其悲伤的晚年。
 屁：通常是由嘴巴出笼的。有一些恶势力的残余，一些魔幻现实主义色彩。集恨意与亲昵为一体。长着敏感的触角。史载东方朔常以此自喻，每有言辞不顺得罪朝廷之时，其必曰：皇上您大人大量，把我当屁放了吧。遂如愿。屁是最早出口转内销之物。有如下一大优点：在零下40度的哈尔滨也不冻结。否则，屁棍子一定畅销，盖因其有味也。
诗歌：（存目）
现代派：（存目）
......　......
             
十九　与诗有关【回答陈蔚的３５个问题节选】
             
问：请谈谈诗人的职责。
答：我喜爱诗人的称谓，我把它作为自由精神的一种写照和最高奖赏。诗人的职责相应地即为恢复自由的空气，和纯粹的内在的声音。诗人可以改变生存秩序，观念在诗人眼中不值一文。诗人的职责还应体现为创造一个全新的语言和宇宙。宇宙消失，诗人登场。
问：你是否是一个追逐命运的人？
答：我不知道命运是什么。但当我遇到一个人，我明白命运又出场了。它告诉我，这就是诗。黑夜像地狱，命运是地狱的天使。
问：你是否认为诗人保持与诗歌的距离十分重要？
答：没有诗歌，就没有诗人。诗人像虫，存活在诗歌的大树里。不存在距离问题。
问：你是否认为诗歌在本质上是轻的，不堪重负。
答：诗歌是轻的，但，是那种四两拨千斤的轻。没有诗，生命将变得不堪重负。
问：你在诗歌写作中对完美感兴趣吗？
答：我只对不完美感兴趣。
问：你最关注诗歌哪些方面的问题？
答：语言的自我创造、永远不成体系的问题。它必须能够包容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技艺，历史进程的事件、人物，以及诗人所收摄入眼的现时代的文字转换。语言是一根试管，所有一切都能在此纷乱调制。
问：现代诗歌如何面对诗歌传统的影响？
答：我同意布罗姆的说法。我们考虑的更应该是如何用现代诗去影响读者。
问：博尔赫斯讲：“永恒的人必须使自己存活于别人身上。”你认为诗是某种精神的载体吗？
答：至少诗是我的呼吸的具象化。当我死了，诗是我的尸体。
问：你认为你的诗存在哪些问题？请谈谈自己诗歌的未来。
答：我时常在自信与自疑之间徘徊，无论如何我还没有完成出一首值得一死的诗。我曾经写过：我与死亡之间还有一首诗的距离。这也是我的诗歌的未来。
问：你怎么看二十一世纪中国诗歌的前景？
答：现代诗的源头在西方，承认它并以此为目标，中国的诗歌前景就有前途。反之，则无从谈起。中国现代诗的大气候尚未到来，但愿二十一世纪能有改观。
             
二十　布道书【20000329】
             
它们全都拉上窗帘
它们渴望暗无天日
秘密的饥渴自行解决  不容置疑
风儿你歇歇
我满手的光亮无处装置
几只乳房掠过　动一动　永远闭上眼
集体肌肤恭恭敬敬闹成一团
我在苹果的胃里说着苹果话语
我在城市的字典弃械投降
石头暴露成一张含糊的桌子
烟圈钻进了它的决斗
布袋鼠披上平庸旅程　它的前途需要
提携。（一间陶渊明书店是它的命。）
海倒提起来，一直到弄污天空的保险员
蓝色与我的孤独只有黄色的间隔
野外无人，大地上升
树林急死人了
它久久地窒息在闺房
我们的敌人，也是爱人。

二十一　汕头蚯蚓（荒谬叙事）
             
公元2000年4月8日
偏执狂患者蚯蚓率部来漳取经。
它们打算用礼拜面包的仪式获得直立行走的能力。
牺牲：中子、诗句。
涂成红色的空气大多回到圣赫勒拿岛。
这显示神秘主义严格而不露痕迹的斗争状态。
夜晚的街头，混沌的雾气完成但丁《神曲》的围巾。
蚯蚓们开始入包间洗头。
它们以为除了卡米拉修女
谁都能从月亮忧郁的表情中捞一把。
谎言倾心于一种不可捉摸的相似性。
大火持续烧了七个小时
把本该属于火葬场的74名份额侵吞一空。
天使距离春寒十尺纯洁。
阅读传染了精通赌博的宇宙。
科学有意无意让自己窒息而死。
蘑菇云均匀地分摊给焦黑的尸体和水彩。
我决定，我仍然要为参观者购买一张恐怖证件。
恶毒的唾液
并非亲戚们的好名声。
蚯蚓浸泡了五具模特儿姿势。
上面画着，被蛰的理由和砍头的展览。
中等程度的同性恋者借助潜水艇念起抗战宣言。
规定，骨盆的汽车必须打倒。
必须斩断汕头的尾巴。
             
二十二　谋杀者的晚餐【菜谱】
             
荆轲刺秦之匕首一把，并樊于期首级一颗
普拉斯之高103度
瓦雷里海滨墓园一座
阉割的夜晚一碟
武则天之谋略一盘
溺死的太平洋一瓮
太阳之腿一截
荷马之盲目一对
木马一只
诸葛亮的失败经历一串
贞观元年4月15日4：15分的气息一脉
三星堆面具一副及传说一则
鲤鱼之无性繁殖秘诀一帖
美国自由女神像之自由一句话
巴黎公社鲜血一盆
新大陆一块
诺贝尔炸药一箱
革命者形象一瞥
流言触及下身的快感一阵
安全局窃听电话一部
......　......
             
二十三　接下去就要吐血【色情想像】
             
“破碎一些，再破碎一些。”
它成为我经验“性”的依据。
雨似乎被风推搡着来到我的床前。
阴暗使我看见闽南这头肉质豺狼的幻象。
一种深深的刺痛赤裸裸地
从皮肤直入皮肤。
我愚蠢地用指甲帮助自己
企图爬上眼泪的坡顶。
口，口，能够让灰尘失败的只有肉体的房子。
它被重新修建。
每个人都赋予它不同的样式和材料。
那一个夏天差不多是我思想亮出鱼肚白的转机。
“历史强行进入”
撬开它，我不费尽就获得灵魂升天的诀窍。
无知的耻辱那么深远地影响了我的余生。
往往在这样一种际遇
落日错误地估计了花盆。
某些残存的体积留在环境报告声明里。
鬼迷心智，一刻钟生出了一刻钟。
对门，我们不必怀有恐惧。
我曾在一个风雨的下午把脸撕到脚下
恍若丢弃一段黑棺木。
死亡藉此获得新生命。
模拟成酸痛一样的装束，流出血
和海峡过渡的狭窄。
以后就是薄纸的运送。
婚检的程序与低胸开领无异。
袭击的本能，烧焦一个国土的专制
脑袋变作嘶喊。
手不再指向一个方位。
             
二十四　明天32号【虚拟现实主义】
             
这血红的教条
忘了前移一步。独立的眼睛
制造出气势汹汹的榕树
风挥舞拳头　银幕上
决不止毕加索一个人
现在我们看到他的脸
这脸由17个情人哀伤的表情构成
原子弹纯属灵感之作
爱因斯坦的面包像软骨的天使
寻欢作乐。
命名为：科学参与死亡加工
骷髅夸张的感觉被安置到三角支架上
黎明慌张极了
偷走夜晚的身体
批复给耶酥基督的铜像
最幸运的莫过于卧室了
特殊气味造就它特殊动作
我一进入就有献身精神
我说，我可以在锡制的痛苦上填加暧昧
几个人叠在一起
从人世到地狱，我全包了。
             
二十五　十字架【诗生活】
             
我约好他潜入“风不止”。
我非常喜爱这里的枝叶。
蛇和气球交配的图案让我有种悬空的欲想。
幽暗中我们都已褪去外皮。
你说，布鲁诺在燃烧
（燃烧的布鲁诺像一座博物馆
从体内喷出直立的血液）
神父的教诲，坚贞的令人落泪的真理意识。
我问你，可以吗？
玉兰像姑姑一样发散怪异的芳香。
差不多就是我们的两倍了。
宿命戴在手腕上。
我过去为天空修脸，看见一滴硕大的老鼠尿液。
在空中只有老鼠才能参与战争。
才有权决定烤肉的发放。
适时的清冷跳下伞来。
我们相距一首诗。
征服的肖像，集中在火柴盒恍惚的梦里。
蜈蚣和圆山串通一气，成为放逐的痕迹。
岩石是月光的青面兽
朝东方搬运暖设备。
捕捞的被单被认为是平庸的，因为
太阳已经格式化。
收敛同样不足为奇。
同样，首都街上的先锋艺术正收进巨大的人治。
热情的尝试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水。
中部告急，西部告急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美国又在制造动乱了。
另一面，伟大的意志持续不到三厘米。
我担心我们会碰到破门而入的搜查
如此不具透明度的观念。
语言不受保护。
             
二十六　服用伟哥的蟾蜍【假利润】
             
蟾蜍扑到我怀里
我注意到它大汗淋漓　风的仓库
自然像一群蜂鸟杀人放火
布堆到黑暗牙缝里
纯粹的头颅晦涩不明
像芗城边缘的日常生活
蟾蜍应和漂浮的呼唤，一跃而上桌面
带枪的神发动机器
就在逼仄的沙发里一直做下去
泥土熙熙攘攘
它们服用多年的伟哥没能发挥作用
它们继续消瘦。
地球像一个船夫两手空空
灾难却志得意满舔着舌头
与深渊赛跑，双手探到哪里
沙尘暴开始早朝
艾略特种下一具具尸体
当我在５月鲜花覆盖的祖国朗诵诗篇
屈原现身为人
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痉挛
水将成为他的再次归宿
繁荣的速度，像乌鸦转白
明显地是有一个意念操纵其间。
             
二十七　幻灭实验基地【“无”关系】
             
我不断地听它障碍十足的嘴唇感受到恭维。
好几次我不可思议地陷入一种幻灭──
灵魂在一遍一遍地测量我神秘的体温。
鹤穿过地铁
重新勾勒出猛烈的艾吕雅私奔的爱人。
村庄横放着死神的躯体
就在路边。
白衣术士为夭折的理性头颅吹吹打打。
电报摘下眼珠，陪伴凹凸不平的瘟疫手记保持状态。
不寻常的爱
义务为报纸断章取义。
老了老了才忏悔，因为真话不再如红日绵延。
个性几乎可以在脸上练习环保。
腐烂的作品将自己锁在政治论文上。
童年，它的肩胛骨和臀部多么浑圆。
谁能制作漫长的迁徙安顿它们？
人们倾向于对暴力的培植。
事情直接成为广阔的亏损。
发展同样令人为难：
木匠带着恨意打造一把阳具。
演出已经结束，无产阶级收起铁锹
坟墓尚未埋下资产阶级。
我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自我陶醉。
东西回到“东”和“西”。
刘邦烹调了韩信的策略，和胯下的愤怒。
大规模谈话类似群虻作爱，文字游戏
越发粘不住石佛。
一种仪式的酬劳，革命者染上铅毒。
阅读记载，蝴蝶做起庄子生意。
重要的是可以活着就活着。
             
二十八　我先让你抵消【关于一个好位置的流血案件】
             
旧千年某月某日。福建某地。
省某某局局长
下班之后乘小车回家。
车近家门
忽冲出数人，对其开枪若干。
该局长应声倒地。
后查实，凶手为该局副局长收买的打手。
意在铲除其转正障碍。
类似的案件广东有之。
海南有之。
陕西有之。
……。
结论：与同一个位置再婚，必须：一、先清君侧。
二、开出死亡处方：
１、狼心５两。
２、狗肺３克。
３、权力欲１００吨。
４、不要命一生不变。
５、时机若干。
６、断头台一架。
……
             
二十九　换血手续【缺席审判】
             
腹腔给予宗教戒律，剖开的美人
钻进一条死胡同
骇人听闻的旅行明显已解除武装
犹太人被烧毁
卡车像一具焚尸炉，双手合十，学着菩萨祈祷
塔吊以坑洼的郁闷安抚圣地
忙碌的发音练习掩盖泥土的血腥
都来了，签上名，就是新世界
散漫的疑惑再也不过独木桥
几只旧时代的麻雀编队做记号
我同意蜗牛的信息
迎接卡桑德拉预言，枪毙身世
提着西西弗神石
传来宙斯落地的沉重台词，亲爱的，我说话
子弹永远恩赐不了和平鸽
毕加索这个老疯子
他的公牛又撞上桃色新闻了
很久很久，课本洗净道义，浮雕像海明威的猎枪
完成最后一颗子弹的射精。
丧钟停止哀鸣
高山上，松树献上间谍的笑容
空压机化作狡诈的蹄印，管理着乂形地图
孩子们拆下徐悲鸿的马
轮流成为它的食物。
             
三十　一只笑不出声的王牌【诗派纪实】
             
现实主义诗歌，在世界的每一个国家里都能见到，在每一个国家里也都有自己的成就。但作为一种诗歌流派，它的存在，它的发展，则以苏联最为突出。……它与这个国家的文学传统分不开，与这个国家执行的文艺政策分不开。
十月革命是在一个既有伟大的文学传统又有众多文盲的国家里发生的。……用诗歌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投入到改革现实的伟大斗争中去，诗人把这种活动视为自己的神圣天职。因此，富有煽动性的、具有宣传教育意义的诗歌，在本世纪（二十世纪）初，先在俄国后在苏联的大地上，得到了群众的拥护和无产阶级的肯定。诗歌的现实程度取决于诗人深入现实的程度，对现实认识的深度和广度。……诗人们根据自己的觉悟程度客观地反映着生活的本质和它的趋势。到了30年代中叶，苏联文艺界提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论。主要诗人有别德内依、马雅可夫斯基、吉洪诺夫等。……遗憾的是，这种创作方法在教条主义者手中也人为地排斥了一些没有直接为政治服务的，但仍有一定积极意义的诗歌作品。
社会的现实，并不只有一个光明面。既然是社会，社会是由不同的群体组成的，生活也就必然呈现出不同的观点、立场和态度。……所以，在苏联，与歌颂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诗歌同时，从19世纪流传下来的批判现实主义并没有中断，只是不被提及而已。批判现实主义的诗歌的命运，在苏联的处境是不佳的，受到了排斥，甚至批判。这方面的代表诗人有叶赛宁、曼杰尔斯塔姆、阿赫玛托娃、帕斯杰尔纳克等。
——摘自乌兰汗、袁可嘉文

（全诗未完成）

200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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