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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是良心?或者远超过“良心”的概念?是“灵”的苏醒吗?是谁的选择使这个或那个昏睡于“习惯”的人要经历这痛苦的“苏醒”?
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它以“忏悔”抓住了赵溟,以“死亡”抓住李亚,如今它却紧抓着戴航的“软弱”不放,再三地,让她无所逃避地问着:“生命真的是软弱的吗?”
当“苏醒”临到的时候,有几人不想逃避?甚至可以质疑这“苏醒”的必要性。然而,疑问也罢,逃避也罢;痛苦也罢,挣扎也罢。谁是那选择者呢?“苏醒”的总必苏醒,沉睡的却仍在沉睡。
耶稣说:“光来到世间,世人因自己的行为是恶的,不爱光,倒爱黑暗,定他们的罪就是在此。凡作恶的便恨光,并不来就光,恐怕他的行为受责备。但行真理的就来就光,要显明他所行的是靠神而行。”
戴航读圣经的时候比较喜欢旧约,那些似乎是可以贴近也可以远离的,可以远远地当作故事,当作一种虚渺的背景。可是新约里的话却常常是贴近无可推拒,硬生生地扎进里面去,像一个没有礼貌的“客人”。让习惯于温文而雅的、模糊的、属于流质思维与语言的人们不能适应,甚至悄悄在心里厌恶着。上面的那段文字就属于戴航看着很不舒服的那类,可因着里面对它的不平反倒牢牢地记着了。如今在夜色里显出来,一动不动地面对着她,好像一支奇兵堵截了她的逃窜。
可能是因为迎面碰个正着,藏无可藏,避无可避吧?又或者是如今不再避着自己的“恶”了?戴航像一个认输的俘虏,静下心来想细瞧那逮着她的光,却瞧不明白,只是不得不承认这光是知道自己的。知道自己这个“作恶”的不会来就“光”,于是就追着她,急切地来让她醒过来。
戴航这么在午夜的风中行走着,突然感到一种幸福,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被弃之不顾的人。曾经觉得让人良心醒过来是出于审判,此刻却觉得是出于爱。觉得自己也有了一口父亲的井,在心田干枯的表层下等着自己,渴望着来滋润自己。
她在午夜北京平凡的马路上行走着,却感觉像是在父亲慈目注视下的草坪中漫步。她坦然地让光在灵魂中铺展并覆盖,一种释放令她感到安全的明亮从心灵中漫溢出来,照亮了周遭平庸的存在。
戴航打了个电话给赵溟,说不去他那里了。
赵溟开玩笑地问她:“怎么?用不着老朋友了?找着人说话了?”
戴航笑着说:“也许是吧。”心里那莫名其妙的快乐显然传了过去,赵溟就为着李亚有点紧张:“不是谈恋爱了吧?是什么人?那李亚咋办呢?”
戴航禁不住地大笑了,但又暂时不想,也说不清自己的愉悦,就好像真是私藏了个爱情的秘密。“也许吧!你替他操什么心?他下了次‘海’就该大彻大悟了。如今又死了一回,还有什么挂着的?”
赵溟想着李亚跟他说的那“死”的经历,就很想跟戴航说说,只是戴航再三地坚持不肯来,最后还说要失踪一段时间,就想还是让李亚自己跟她说吧。等挂了电话后,赵溟又叹息地想到说又有什么用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问题,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体验。只有上帝才知道深藏在每个人灵魂中的“结”,和那高悬在命运之上的时刻。寻求的就能够寻到,叩门的就有门为他而开。那不寻求也不叩门的呢?或许是时间未到?或许就只有期待万有之主特别的恩典了吧?
戴航在夜色中走了很久,想想没什么地方可去,就去了甲八号,因为知道那里的门总是开着的,现在又没人会在那里。还有因为什么呢?她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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