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爷爷的共同秘密》
1.
在重症监护室，在缠缠绕绕的
输液管，监视仪和呼吸之间
我们躲开其他人的眼光
我们默默流泪
爷爷，你要好起来
我还没学会打麻将呢
我等你好了陪你打上四十八圈
我当年读书的那六百多元钱
角角分分的那个夏天
我们守着共同的秘密，你睁开
眼睛看着我，我在流泪
只有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伤悲
你知道我无法面对
我后悔，是什么冷漠的感情
让我这么多年，没有在你面前承欢
象个孩子一样向你撒娇
让我们这么多年没说出半个字关于爱
我长大了，爷爷你却老了
这个可恨的冬天，它让你咳嗽
让你生病，让你住院
而我还没有长大呢
在你说起你的一生，你的后事
当我们无言相对垂泪，我们握着手
握着我们共同的这个冬天
2.
她们都不让我哭
因为你还躺在床上
还不到，大家伤心哭泣的时候
她们都对我说起，下病危通知那天
我学不会，你知道我学不会
我不会假装我还坚强
不会忍住我的悲伤
我不会，握着你的手的时候
不去流泪，不去心伤
你背着她们，给我说起
你的一生，你的钱，你的子女
你的眼角红了，我看见了
有些泪水顺着你的一生爬出来
对于这一切，我学不会无动于衷
我们有共同的秘密要遵守
这一刻，你的血从你的手流向我的手
而我这一辈子，从童年到现在
还没来得及对你说过的字
我却永远说不出口
那些童年的挑水担
一些花花草草，我最爱吃的
夹沙肉，这一辈子再也没人为我做过
我都没有问过你，我是不是一直是你
最疼爱的那个小孙女
3.
你没牵过我的手，你没抱过我
没亲过我，没给我买过任何零食
我这一生，都没有你的影子
只是偶尔的交错，偶尔的一些小回忆
是什么让你，在那个夏天
拿着小竹蓝，从城东走到城西
你说给我送学费来了
角角分分，一共六百元钱
你说，我唯一的孙女我不支持哪个支持
本来很冷的那个夏天
我还不知道，感动
我漠然地空地上玩着跳房子
我习惯了这么多年，亲人和亲人
之间的漠然，我没学会去爱
虽然你是唯一一个，在我生命中
关心过我的人，但爱的种子还没有开花
我只会感激，用第一个月工资为你买来
一些小小的零食，我以为我还清了
还清了，我在你众多的孙女中
偶尔一次地得到了你的关爱
我却还不清啊，还不清
这一辈子，我们彼此欠下的那么多爱
2004.11.20写于爷爷病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