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天》
她的天，很大
大得足以罩住她的一生
她的天
不大，只有一个男人那么大小
有一天
她的天，突然
塌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一辆脚蹬三轮车上
几年来，她就蹬着这辆三轮车
拉着她的天
在家和医院之间
在风和雨之中，来来去去
去去来来——
这是一个四十刚冒头的女人
这是一个双鬓已斑白的女人
这是一个把泪水埋进日记里的女人
这是一个把学生当成自己孩子的女人
这是一个剥出自己的骨头让男人当双拐来拄的女人……
其实，她的天
真的不大，只有一个偏瘫男人那么大小
其实，她的天
真的很大，足足罩住了她的一生——
2009-9-27
《风吹落叶》
风吹落叶
在我的体内，沙沙作响
这是午后
我从一阵酸楚中
醒来，仔细地辨认着风的方向
发现：一股阳风
一股阴风，将一枚落叶
吹得东倒西歪
不断地翻滚……
而黄昏的尽头
那枚落叶——
就是我曾经的同事
那个被死去的儿子，和活着的丈夫
先后抛弃的外语教师——
2009-9-26
《另类》
她是小城里的另类
有着剃须刀片一样的薄，与锋利
多年来
刮疼了小城的眼睛
刮伤了小城的风俗
刮破了小城的太阳
刮缺了小城的月亮
刮乱了自己的情感
刮散了自己的骨肉
刮碎了一次次婚姻
刮灭了一个女人应有的尊严……
直到刮断——
自己的骨头
2009-9-27
《痛》
她坐在七月的闷热里
一动不动
体内的五谷杂粮，七情六欲
渐渐，被一尊佛像
替代
全然不顾
面前，一粒谷子消失的速度
速度之上
整个生活的塌陷
“我是我的宗教！”
“我是我的救赎！”
一个声音，从隔壁传来
撕心裂肺的痛楚
浸在七月的潮湿里
扶不住——
一颗倾斜的灵魂
更救不起，一颗深陷虚无的心
2009-7-29
《佛教徒》
我对她的认识
缘于一滴水。那时，太阳刚刚升起
我从一滴水里
认出赤橙黄绿青蓝紫
认出菩萨的容颜
后来，我的身体里
渐渐长出一小片儿绿洲
在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方向上
向佛祈祷——
今生今世
如果有缘，请让我收留戈壁的尸骨
如果枯竭
请让我
以一株红柳的方式
覆盖尘世的荒凉
2009-4-28
《绛珠仙草》
她的美
完全可以用一株绛珠仙草来形容
沦落到鲁西北小城
这方水土，仍然要食人间烟火
她的丈夫
就是她的人间烟火
她那么洁净
洁净得近乎成癖
一滴汗臭就能让她彻夜难眠
又怎能受得了他的烟熏火燎？
于是，只有泪
只有苦——
来冲洗
2009-9-28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