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刃答采纳诗歌网站兰雪问》
诗奴简介:笔名游刃。福建人。发表有诗歌、散文、评论等作品。
兰雪:诗奴君,咱们首先从你的签名档谈起好么?“我不可能象你那样借助神力 /终生追求一两行有缺陷的诗 ”从中可以看出你对待诗歌的态度,能具体谈谈么?
诗奴:完美是先定的,有宿命意味。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是无法到达的。但我们可以获得那一首“唯一的诗”的光照。这个说法很像“理一分殊”,我手中所握的那一盅浅水,总有可能分有那一轮明月的。
兰雪:蛮在评论你的《病在南方》一诗说,“目前为止,最喜欢老大的这首。终于感觉到心理上的能量。所谓“腐朽”的力量。。。。有一层精神性的含义,是难得的境界。” 能具体谈谈你的诗歌是如何化腐朽为神奇的么?她还谈到腐朽与文化的关系,对此,你怎么看?
诗奴:这首诗写得很早了,我也忘了当时是怎么写出来的。我没感觉我的诗歌能够做到你所说的“化腐朽为神奇”,蛮说到的“心理上的能量”这个说法很好,大部分的诗读来很没劲,恐怕就少了类似这样的一些能量,贫薄、无力,没什么好看的。
兰雪:你的诗,大多意象绵密,思理深邃、厚重,给人以压迫感;但总体来说太过晦涩了,意象间的跳动无迹可寻,似乎有意制造阅读障碍,有故意设置语言迷宫之嫌。这和当今盛行的口语诗,简洁、明快,追求阅读快感的风格截然不同。能详细地谈谈你的创作理念与常用的创作手法么?你对口语诗又怎么看?
诗奴:我并不是有意的,如果你没读懂的话,显然这不是我写诗的目的。对于口语诗,我还没形成这个概念,在我看来,只有好诗与坏诗之分,没有口语诗与非口语诗之分。简洁明快,那是风格,多姿多彩才好。追求阅读快感则也是我所期望的结果。
写诗,我没有太多的想法,想写就写,它没有太清晰的事先预设,更不知道下一首诗就该是怎么样的。
兰雪:《杨黎说:诗》中谈到:“诗没有内容。或者说,诗所言说的内容,与诗无关。比喻充满内容。所以说,诗:拒绝比喻。”这似乎与你的诗歌主张正好相反,你的诗歌语言仍然保持着修辞的风格,诗歌的内涵厚重、高蹈,对此,你怎么看?
诗奴:杨黎的说法不明所以,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诗不可能拒绝比喻,如果他不使用语言当然就没话可说了。我的诗歌主张(可能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与杨黎的没有对接上。我确实希望自己的诗厚重些,有时用力过大了,适得其反。
兰雪:你诗歌中经常涉及什么样的主题?精神、性、黑暗、拯救……
诗奴:如果说主题,可能涉及到关于怀疑的主题比较多些,所有性、黑暗等等,都为之服务,呵呵:)从根本说,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当然这只是在一个较大的范围来说主题的,有时它是非常具体的,从表面上看可能战胜怀疑,实际上是以一种怀疑来克服另一种怀疑而已。说得有些玄了:)
兰雪:谈谈你的出生、经历以及家庭好吗?它对你的生活,思想和创作影响有多大?
诗奴:我的出生、经历与家庭确实没什么好谈的,我出生在乡下,至今也一直生活在乡下,童年跟祖父祖母过的,它是我思想和创作形成的根基。
兰雪:你最喜欢的诗人是谁?最喜欢的作品有哪些?
诗奴:最喜欢的诗人每个时期都有所不同,我喜欢过李清照、李贺、欧阳江河、博尔赫斯等人的诗。
兰雪: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除了写诗、工作,你最想干的事还有哪些?
诗奴:读书,如果它也算是一种爱好的话。最想干的事就是旅游,出去走走,有段时间还真想去陈家沟学太极拳。
兰雪:作为网易诗歌论坛的掌门人,你的敬业精神和对各流派诗人的包容以及对其诗歌的独特鉴赏力,是有口皆碑的。能谈谈其中的甘苦么?一个论坛的盛衰与斑竹的关系如何?在你心目中,一个好斑竹的标准是什么?
诗奴:在这里我要感谢论坛里支持我的众多的朋友们!以前刚上任时比较卖力,现在很懒,网易的朋友都知道的。乐意为之付出的工作在我看来总是甜多于苦的。一个论坛的盛衰与斑竹有一定的关系,目前,诗歌论坛已经分成一些群落,大家习惯于在一个比较适合自己的论坛玩,这样,斑竹工作对论坛的影响力显然就不是很大了。在我心目中,一个好斑竹应该:多才、宽容、坚持原则和勤奋。
兰雪:网易现代诗歌,作为全国最大的BBS之一,对其发展前景,你有何构想?
诗奴:我不知道网易现代诗歌是不是全国最大的BBS之一,由于工作很忙,现在能顾及的时间已越来越少了,有些以前我做的栏目都已停止编辑了,荒疏了很多,很愧恧。所以对它的前景,我不敢多说什么。
附:诗奴自选诗
宴 饮
在桌上我看见可能的烈酒,曾经自由的
鱼经过咬啮留下了断片。曾经一腔的
激情,现在能在谁的面前被这酒
浇灭?在桌上,我看见一盘散沙
宴饮的最后,我留下了微醉,另一种
饥饿。与我共饮的人讲述着事物:日落
全部的湖泊、盐。它们是大地上简单的晚餐
火的舌头要在瞬间舐尽这一切
仿佛是流散的光,曾经无穷无尽的
醉意,现在只有一面镜子在自己的面前
等待。我无法重复这些杯盘
曾经色香味交织的菜肴,战胜了我的牙齿
在桌上我看见了那众多的幻影
腹中玫瑰色的胃对应着温柔的唇
与我共饮的人哪,在时光的宴饮中
曾经我们也被当作看不见的食物
召 唤
让我穿过词语的密林召唤一个人
在入夜一幢陌生的房子里
厨房的声息已经停止,餐具回复到用膳
前的模样,仿佛从来没有人用过
此刻,也许他还在花园徘徊,从表面上看
他与所有心怀迷惑的人没什么不同
但他的眼睛看见了我看不见的事物
雨滴、玫瑰、明月的每一瞬
哦,在他短暂的梦里,是否有我的形象
为什么我们俩不能互相梦见
如果是白昼,我们就有可能交换金钱、思想
交换书籍,分别时又交换道路的方向
一个人的形象总是要到天明时才会完整
漫漫长夜,在这样的痛苦中
我将他温热的手、他的双唇和心脏等待
一个生命带着他的光辉来到我的明天
带着他苍白的充满阴影的脸,他昔日的
前额,带着他的钥匙、手帕和纸片
带着他的药,他的伤疤、饥饿、昨夜的醉
带着他睡眠后的气息来到我的明天
一个人隐蔽的行程在自己的内部
昭然可见,在灵感到来的那一刻显现了
偶然的奇迹:作为众生中的一个就是
每一个。经过多少年代,他与众人没什么不同
这要经过多少次的遗忘,饮下多少耻辱
和荣耀。撇开森林般的肩膀和背影
在哪里才能找到他的名字和面貌
莫非正是他深入到了最后的黑暗中
这是应了谁的召唤:我?还是另一个
我?一个人穿过词语的密林已日暮途穷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走得这么远
象火留下灰烬,象死亡留下秘密……
饕 餮 者
让我们看看这是谁的飨宴,被盛在
软弱的碗中,它总带着个人的色彩
一个人的饥饿有自己的特点
并非所有赴宴的人都有相同的胃口
我们忍受了自己的牙痛
它们整日的咬啮已消失在辽阔的胃中
而赐给我们食物的人,通过一条暴雨的鞭子
把秀色与酒从餐桌上赶过
我们远远看见素食与荤腥分开,看见
幸福的盛宴在月光中升起
所有的人心怀着对粮食的敬意,而消化的力量
转眼间便把这一切消灭殆尽
当天空在厨房的外部暗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烛光,我们可以看见手中的
金属餐具映出了一双双饥饿的眼睛
以它们的明亮幻现了一个人内部的空洞
我们不知道谁是那只饥饿已极的
恶兽,不知道它要在何时加入聚餐者的行列
在异地有一间野性的餐厅
它让我们的胃隐隐作痛并微微下垂
在适意于葡萄的舌尖与吮吸过烈酒的
双唇间,曾有过一片宁静
我们的回味散布在黑暗中
面包与牛奶如同云朵在头顶轻轻穿行
饥饿也有自己的力量,它驱动着海中的
每一条鱼。而我们是受了饥饿的训练
已不知道如何回答别的问题
你来吗?我吃!你睡吗?我吃#
是啊,我们都深谙:吃血补血,吃脑
补脑的道理,深谙真正的饥饿能使人
坚强。但我们已不能指望:从海水中获取
盐,从兽骨中获取哪怕一点点的铁
#艾吕雅诗句
病在南方
看来我要错过昨夜的床,外部的巢穴了
一个国家舞蹈团黎明时从那里爬起来,进入地铁
在很美的角度上,侏儒的脸被复制无数次
他是疗养院的使者,那里的建筑有着值得炫耀的风格
护士们在它们的阴影里做了自我麻醉
病是游移于肉体之内的另一种幻觉
以腰也即以中部为准,过则淫荡,不及则又致使
房事不兴。像一个帝国之王的分寸感
他要支使形式相反的两种官员:病在头,是痛
病在脚,则有气
我还发现在南方医院的对面往往是
木工作坊,瘸腿的组合柜,透气的棺材
一场火解决一生。把大病拆成若干上病
把小病带到乡间。让赤脚医生的双眼
仿佛青蛙一样从水中突然冒出
我要从柳树下的打铁铺启程
穿过北方给马掌钉的村庄
看大地上所有的风箱如何拉成一个孩子的哮喘
真正的呼吸日渐老化,一个晚年娶的
妻子救治了幼时的顽疾
耳聋的南方不要太多的雷声,夏天的雨水
锈蚀了手术刀,这用来救命的器具在收藏家的抽屉里
散发着陈年的小血腥
病是一场幻觉。离开的人已渐渐忘记
那个摔断右腿的人还在床上嚎啕大哭
一直生活在一个地方
一直生活在一个地方,一直生活在
我永不能理解的星辰下,到我死去时
北风还无法吹动山上的石头
我眺望到日暮途穷的一个人,眺望到微暗
如沙的光,外面的明镜已先破碎
阳光吹拂的星空上,只有寒冷的夜晚
一直生活在一个地方,真正的痛苦改造过的
一个旧城,安静流布于高高翘起的屋檐
每夜的雨滴变幻不已
我想家了,多年来我一直等待着
比田野更无声的亲人,窗外,早年的灯笼
悬挂在空楼上:人去了,头也不回
一直生活在一个地方,几行黄昏的词语
铸入了日用的铁器中,春天的
长河,白云苍狗,多少事物同归于
一个人的掌握中,多少夜的寂寞
最后一定归于同一种寂寞。而这个冬夜的
诗篇迟迟还不来到我的唇边
一直到我老了,一直到回忆已经
成为水面上的暗影远远地向我漂来而不稍作
停留,一直到生活的地方也不存在了
在我阴暗的肉体里,住着
在我阴暗的肉体里,住着
一位年迈的神,他的睡衣沾染着
我欲望的粘液。我睡眠,他做着古老的梦
但这不是全部的事实。事实是
我的肉体要回到过去
因为每个人的背后是火焰与蛇的毒液
一把宝剑从未经过淬火和下毒
还能杀死仇敌吗?这就是我的过去
我全部的纯洁从身体里一条条爬了出来
深邃幽暗的内心也许有许多层
但其中有一层我租给了一个女人,她的
爱情让我相信拯救
哦,年迈的神,我要赶你走了
我的背后只缺少爱情。我这把无刃无毒的
《格式答采纳诗歌网站兰雪问》
格式简介:
格式,本名王太勇。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叶开始写作,著有诗集《不虚此行》《盲人摸象》二部,诗歌随笔集《本地口音》,与他人合著《七人诗选》,作品入选数十种选本。系中间代诗人、评论家。现供职于某政策研究机构。星星诗歌理论论坛斑主。
兰雪:女诗人宇向在《产地山东——浅谈山东诗歌和部分现居山东的诗人》中曾说,“格式自命名为一个伤害词语的人”,关于这个自命名,能谈谈你最初的想法吗?
格式:江湖上以讹传讹的事,太多了。她的这种说法,可能源于我的一首诗《与伤害词语的人共眠》。那是前年八月,我与周公度去蚌埠参加一个诗人的作品研讨会。回来的途中,我们俩相互伤害了一道。他有感于我迅疾准确的语言解构能力,遂以我伤害了词语作为自卫的盾牌。之后,我又因事留宿于他的陋室,他的单身的双人床。于夜不能寐之际,突然发现,柔和的灯光照在周果冻似的脸上,让人顿生出一种介入他的邪念,于是便有了此诗。由此你可以看出,这个所谓的自命名是不成立的,不过是论者为了行文的方便即兴发挥而已。说到词语,我有一篇文章《限定》专门论及这个问题。文中认为,当下的诗写者句思维比较发达,唯独字思维与词思维尚处于蒙昧阶段。关于词思维,欧阳江河、王家新等这代“被词语造成的亡灵”,探索的较为深入。我以为,汉语诗写是一种有中生无、无中生有的过程。言及伤害,说还原也好,说挖掘也罢,说回到事物的起点也可,总之是一种抖落汉语风尘的行为。伤害词语,更多的时候意味着词语的变性术。古人云,“名者,实之宾。”一个不能弄通汉语词性的人,又怎能言其对汉语本性的尊重呢?
兰雪:一个人的生活对他的思想和写作肯定有着莫大的关系,谈谈你的出生、经历好吗?
格式:我出生于黄河岸边一个名唤王营的贫瘠村庄,那里离武松打虎的地方景阳岗不足两公里。这个村庄的大多数人都姓王,据说都是些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主。梁山好汉行走的足迹,小时候我基本上都踩仿过。家中姐弟九人,我排行倒数第一。父亲曾干过鲁西抗日小学校长,天文地理,阴阳八卦,颇有造诣。他的小楷与珠算,在我们那一带名声显赫。解放前做过一段地下工作,文革中由于被战友出卖,全家人只好撤回到老家谋生活。母亲是大家闺秀,但是目不识丁。三岁就失去了父亲,但也养成了她不羁的性格。她胆大心细,妙语连珠,那种形象直观而又切中事物要害的语言,永远是我一生诗写矢志企及的目标。我五周岁上学,十五岁就参加了高考。考的文科,入取的是理科,估计是被那些有权有势的家伙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学校毕业后,先是在医院做了九年医生,而后搞过一年公司,干过六年记者,随即被招安做领导的文字秘书,从事典型的废话写作。
兰雪:你的生活里有没有什么事件对你的写作影响很大?比如一段爱情或者一个人,他改变了你对人生和诗歌的看法。
格式: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发生在个人生命旅程中的任何事件,都是不可缺失的写作资源。由于家庭结构比较特殊,我经历的事情要比同龄人多的多。小学一年级,林彪摔死在异国他乡;二年级,教育回潮;三年级,反潮流;四年级,批林批孔;五年级,反击右倾翻案风;六年级,唐山大地震,毛主席去世;七年级,邓小平第三次出山;高一,平反昭雪与自卫反击战;高二,关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具体到我被动参加的事,扼要地说,襁袍里陪父亲参加批斗会,五岁陪从保护原子弹爆炸现场胜利归来的大哥为父亲的问题与革委会的头头辨论,六岁陪母亲定期去五·七干校看望接受改造的父亲,七岁陪三哥去河南偷地瓜,八岁陪二姐剥苇子编席,九岁陪三姐挖野菜喂猪,十岁以后的事咱就不说了。
兰雪: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它对你的诗写有影响吗?或者说影响有多大?
格式:我最大的爱好是打够级。六个陌生人因一副牌可以混战好几个通宵,那种性情的放达,若不亲眼相见,就难以洞悉生命更多的隐秘。打牌的节奏,牌友间的呼应以及抗干扰的能力,让我体察到诗写中的虚静生白,不是放任自由的结果,而是自由控制的结局。游戏与责任一体化的共存共荣,让我深深地懂得,当个人的诗写被某种观念牵引时,你必须学会放开;当个人的诗写已经形成了清晰的观念时,你要学会放下。打牌与唱歌一样,都是民间最质朴的一种抒情方式。越本色的抒情,越直截了当,越单刀直入,至此,你会更加认同,紧张是另一种方式的放松。
兰雪:评论家赵思运在《中间代诗人:生长在“上半身”与“下半身”的夹缝中》一文中曾说,你是“诗坛上独特的戈尔巴乔夫式的新思维诗人”,能就“独特”谈谈你的诗歌主张或者说诗歌理念吗?
格式:我喜欢用动物的眼光观察植物,同时也喜欢用植物的眼光打量河流,更喜欢用液态的石头透视气态的飞鸟。如果用“三论”来观照诗歌,你就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诗是一种信息;诗是一个系统;诗是一种控制。如果用耗散结构理论来体察诗歌,你就会发现语言的涨落以及一个句子系统的非平衡态。我的胃口很好,能够消化各种各样的诗歌文本。细读我的作品,你很容易看出我的诗写语调比较丰富,不像某些诗人瞎子拉弦一个调。我喜欢到诗歌的背面走一走,看一看,干一干。力争做到兼收并蓄,为我所用,直至最终形成个人的面貌。我是一个好诗主义者。我尊重任何人有价值的探索。
兰雪:评论家赵思运还说,“他(指格式)对中间代诗人十二个个案系列解读,绝大部分是从语言的感受入手,足见他对语言的自觉。”那么,你作为中间代诗人,能就中间代的尴尬地位谈谈你的看法吗?
格式:写作是一生的事。我的诗写是从失败开始的。就此而言,我没有感到丝毫的尴尬,反而认为在黑暗中沉潜的时间越长,就越发体现出一个诗写者的幸运。中间代是承上启下的一代人,是继往开来的一代人。他们注定是基石,注定是门坎,注定是桥梁。作为方向,他们有一定的提示性;作为路径,他们有一定的抉择权。作为他们中的一分子,我愿意在诗写中彼此激活以达成共存,相互对质以求得团结。
兰雪:你除了对中间代诗人十二个个案做了系列解读外,还对70后诗人群进行了颇有力度的评论,在诗坛上引起过一定的反响,谈谈你对70后诗人群的印象好吗?
格式:首先要澄清一个事实,我对中间代的个案解读不是十二个,而是二十五个。可能赵思运只见到了其中的一部分。这种在别人看来劳心伤神、费力不讨好的活,却使我获得了个人诗写的营养液。通过对他们的辨认,我逐步完成了对自我的辨认。持续性的辨认,使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诗写立场。关于70后诗人群,我觉得他们的整体质地不错。诗写的起点高,技术全面,冲击力强。他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不过,他们的一些文本还是比较单薄,经不住过细的解剖。谁让“诗歌是一种随时间而来智慧”的呢?
兰雪:木朵在《诸子百家10:孙文波》中曾问孙文波,有人说,当代文学批评理论粗略经历了三个阶段:专注作者(浪漫主义和19世纪);专注文本(新批评);近几十年又从文本转向读者。这个人叫特里¡伊格尔顿,这里所说的“三个阶段”指向西方范畴。我的一个朋友常常担心,古典汉诗传统被“汉译”过来的西方现代诗歌传统给击溃了,许多批评家的立场始终甩不掉这种“汉译”的影子,换言之,中国当代许多诗歌理论都是西方批评界的“影子理论”。你如何看待这种观点?这里所说的“三个阶段”是否也必然发生在当代汉语诗歌批评的历程上?在这里,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格式:前些日子,我在南阳回答诗歌理论家陈仲义先生类似的提问时曾指出,中国汉语现代诗学的整体框架,经过几代人的艰苦努力,已露端倪。汉语现代诗学的建立,离不开外来理论的引入。在持续的刺激与回应的过程中,一些概念得到了有效地整合,一些概念又对撞生成了新的概念。随着概念的不断条理化、科层化,汉语现代诗学出现了一些新的范畴模型。这些模型,作为构建诗学大厦的基础材料,正在为汉语现代诗学提供新的拐点。你应知道,现代汉诗与当代读者的疏离,迫使我们的诗学批评及时地进行转型,面向读者就是其中的一个方向。我应邀在《星星》诗刊上半月刊主持的“好诗月月评”栏目,就是当下诗界有益的尝试。
兰雪:记得你曾说过,生活就象一台绞肉机,面对这台绞肉机,你的诗歌是怎样流淌出来的呢?在明、暗、灰这三种色调中,又是哪种色调占主流?
格式:今年四月,妻子打化疗白细胞降至四百,被医院强制隔离治疗;恰在这时,二哥又从老家打电话,称八十四岁的老母亲高度昏迷,要我火速赶回去,力争见上最后一面;年幼的儿子正准备小学毕业考试,也需要我物质与精神的双重照顾。
亲情的生拉硬扯,使我仿佛置身于生活的绞肉机;尽管这种贴身紧逼,令我生命的裂度、深度与阔度得以放大,但对此时此刻的担当又不能仅仅依赖于勇气。诗歌是一种见证,同时又是个体生命疼痛感的内在转移。因此,在我的诗写里,不可能存在那种虚娇的亮色。暗色与灰色之于我,虽是个体生命遭遇严重挫折的具现,但它毕竟是我存在的真相。揭示存在的真相,正是我诗写的重要任务之一。
兰雪:你在追求一种什么样的诗歌?诗歌在你的生活中或者说生命中占何地位?
格式:诗是一种人性的努力、边界与希望。诗使我变得纯洁与崇高。诗让我学会了如何在血液里认领自己的兄弟与姐妹。妻子患病以来,我得到全国众多诗友的慷慨支助,这让我对生命充满了感恩。“如果有来生的话,我还会爱一个诗人。”妻子的话,既是对我的鞭策,又是对全国诗友的期待。向死而生,这是人类的宿命,更是诗歌的宿命。
附格式自选诗(十首)
《哑巴美人》
你不说话多么好
你能说话多么好
你不象领导那样指手划脚
你不象舞者那样暴跳如雷
你不象罪犯那样保持沉默
你只是看和被看
你不知道这有多美
你围着我转来转去
你与我顾盼生辉
你晓得沉默有多么不重要
这年月时兴充耳不闻
你看,那些自言自语的的人多么痛苦
那些张口结舌的失语者
为什么全都失去了声音
你不说话
并不是无话可说
并不是和美过不去
跟你过不去的是嘴巴
靠它生存,也靠它接吻
和你接吻该多好
无话可说却又无中生有
2000/11/11
《失去》
不知什么时候,
我又长了一颗牙。
(磨得右腮生疼。
医生说,抓紧拔掉。)
我拿镜子寻找这颗牙,
没想到它隐藏得那么深。
而立之年,我的体内
终于长出了新东西。
我多么希望它与其它的牙齿
并肩作战
以对付生活中的那些硬骨头。
医生费了好大的劲,
才让它在我的眼前现身:
它那么长,那么尖,
还带着血。
它不亚于兽类。
九五年,我仅拔掉了一颗多余的牙,
没想到德州市被迫改成区。
2002、1、1
《放学的孩子》
必须走上一百米,才能把自己交给家长。
快活的一百米,即使排队也不容易错行。
一刀切的年龄,一刀切的个子,
一刀切的服装,磨损着家长的视力。
家长必须提前到达指定地点,风雨无阻。
甭管上司眼中的钉子有没有拔掉,
甭管同事们转笔刀似的威逼利诱,
必须象守门员一样,每一次
家长们都得又稳又准地接着孩子。
孩子会自己走回家。
来往的车辆会长眼睛。
红灯知道什么时候停,绿灯
也知道什么时候行。
从买办到帮办,放学的孩子
只能紧跟着家长,什么事也不能靠前。
那些掉队的孩子有福了。
她们无知地走着,在人行道。
穿过了一道又一道横线,
就象回到大地的小雨点。
2001.9.14
《孤儿院》
爸爸是派来的,妈妈是派来的。
大家在一起,唱歌,跳舞,捉迷藏,
一点也不孤单。
捡来的,送来的,推不掉的,
被好心的政府集中在一个院子里。
每天都排队,按高矮个站好。
我出列。下死命令:
每天每人必须睡够八小时,
睡不着闭着眼躺着,
也不能大吵大嚷。
爸爸妈妈与我的姓氏笔划,
没丁点关系。每天都象霜打的茄子,
提不起神来。
每天吃我的,喝我的,
到最后还指望我领奖金。
每天我不得不乖一点。一家人
不说两家话,他俩把我的油水榨干了,
我浑身上下连点腥味都没有。
政府,把他领走吧!
反正他俩也不是正式夫妻。
我自个过,我自个会安排生活。
2001.9.9
《乌鸦》
我到哪里,他到哪里。
我说,我到单位了,
你不能进去。点点头,
他含笑而走。单位在四楼,
我抓了两张白纸,赶紧去厕所,
忽见他的身影在白纸里晃动。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打进白纸里去的,
他为什么老是在我在的地方等我?
我打算再换两张白纸,他尖叫起来:
为什么你比我还黑?
2001.9.9
《人工流产》
孩子,我必须把你做了。
你死,我活。
那么多盲流的人精
哪知道你在我的身上停住
孩子,死有什么不好
就当搬一次家,过一次户。
有没有名字没关系
死了的无名英雄多了
孩子,你就当一次英雄吧
英雄都是些提前进入天堂的人
到了天堂
你就可以俯视我,看不起我了
不过,孩子
只是千万不要低估我的痛苦
如此,我就是正常人了。
2001.8.16
《和一个伤害词语的人共眠》
他那么老了,居然还有伤害词语的力量
他平静地躺下,柔和的灯光打在脸上
他伤害了“慈祥”
翻过身他伤害了“翻身”
闭上眼他伤害了“盲目”
盘起腿他反复地伤害“睡眠”
他说“人生有好多因素妨碍卑鄙”
他说“和一个无耻的人怎么谈拔牙?”
他总是最先伤害名词和形容词
而很少伤害动词
他那么老了,居然懂得
合理分配个人有限的力量
一觉醒来,我问所有被伤害的词语
它们说,他很无知但又总能把我们照亮
2002/8/21
《与一个抒情的人共进早餐》
吃咸菜吗?
嗯。
喝豆浆吗?
唉。
吃火烧吧?
哦。
扒个茶蛋吧?
啊。
吃窝窝头吗?
嗬。
来碗面吗?
哼。
吃饱了就走吧?
嘘。
不走就再聊会儿?
呸。
2002/8/21
《夫妻生活》
过去是同床异梦
现在是同梦异床
在一起过了十五年
肾虚的我愈加血气方刚
像钢铁,她先是感冒,发烧
然后说倒下就倒下了。
她病了,所以她主动与我分开
我没病,所以我要帮助她静下来
一日三餐我来做
合伙的孩子我来带
她一病,我们就锻炼床上功夫
她知道我的手艺不行
但还是用眼神鼓励我
03/6/13
《早操》
天刚刚蒙蒙亮,
隔壁就传来快乐的呻吟。
操场上。
男孩儿
伸手要成长。
少女们跺跺脚,
乳房忽儿高了。
体育老师
身体好,
憋足劲吹口哨,
大家伙
拔腿就跑。
2002/11/20
通讯地址:253012山东省德州市德城区委办公室
2003.9.24
《李以亮答采纳诗歌网站兰雪问》
李以亮简介:
李以亮,男性,60年代人。上大学前读的主要是祖先的东西。除了书上的现代诗歌,只读过艾青、苏金伞等人的作品,后来知道他们也是很有名气的诗人。上大学后,接触了大量当代汉语诗歌和外国诗歌,说大量,其实主要是20世纪以前的诗歌,比较喜爱的是惠特曼,当时也不大容易读到现当代外国诗人的作品,快毕业了才读了聂鲁达、金斯堡等人的诗歌。当然是边读边写,但基本上是模仿阶段,现在没有留下什么像样的文本。89后开始静下来写点个人现在看来比较认可的东西。但时代风气已经是很以写诗不以为然了,但一直还是坚持着不多的创作,因此可以说算得上是真正爱诗的人之一。
兰雪:你好!首先感谢你接受采纳诗歌网站的采访!你是我敬重的诗人之一。关于什么是诗,诗歌的内涵与外延是什么,现在好象很多人对此很模糊,甚至可以说众说纷纭。对此,能谈谈你的看法吗?
以亮: 兰雪你好!“敬重”可不敢当,岂止如此,令人汗颜、惶恐呢!既然对于“什么是诗”众说纷纭,我就在想有没有必要增加一种或新鲜或陈旧的说法了。依我理解,给诗歌下定义,基本上是理论家的兴趣所在;至于我,不能说没想过,但肯定是力所不逮。我理解的诗歌是一门古老的手艺却也与时俱进。诗歌总在变化,也有不变的地方,比如不管怎样,它总会事关生命、情感、人的生存境况。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它跟其它艺术一样,也应该是人实现创造性生活的一种精神努力。
兰雪:你在组诗《人与事》中,这样写道:“好了,还需要这样罗列下去吗 /生活每一天都在继续,我提他们又有何用/一种主张,诗歌要更多地面向内心/我也想写写我的内心,我相信它值得一写/但现在我的内心被这样一些人,一些事/狠狠地占住着,如果我依然无耻地/在那里我,我,我,我真的应该远离诗歌”。从中可以看出你的诗歌主张,这似乎与当今诗坛上很大一部分人的主张相背离。能具体谈谈你的诗歌主张吗?
以亮: 在那首诗中,我只是顺便提及了一下当时我的“诗歌观”的一面。我现在还能清楚地记起当时的情形:我听母亲述说了一些生活琐事,有的真是悲惨,它们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想到自己写了那么多苍白无力的“诗歌”,我真的感觉是无耻。我把这种感觉写了进去,内心才觉到了一丝安慰。现在看来,其实也是无力的呐喊,但毕竟是喊了。
我不想主张什么,因为我怀疑其意义;我不如自己实践自己的主张来得实际。我要求自己向下,争取沉的深些;我甚至觉得在地狱行走所见更真切,哈,有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意思了。其实,向下不是什么新主张,难的是身体力行。由此出发,我自然要求诗歌力求真实,哪怕是表现一种“可怕的美”。反之,我坚决拒绝虚伪、凌空的假诗意。如果人生没有什么意义,也决不能那样把本来为零的得数搞成一个可笑的负数。简单说,我是要求一种并不时髦的“为人生的诗歌”。不是说“创造性生活的精神努力”吗?就是先明确真实的人生在哪里,因为“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的”,怎么能不想想清楚?想了没有这一点很重要,至于结果如何,又是一回事。答案从来不是现成的,思考即寻找,生活即尝试。
兰雪: 水木菁华在《难与易——有关诗的三句话》中,主张“诗等同于生活”,你对于“诗等同于生活”这一诗观,怎么看?
以亮: 说实话,我没有他那么决绝。在最高境界上,诗歌跟生活等同,像布考斯基。我愿意将诗歌放在跟生活平行的位置上,立体几何的平行而非平面几何的平行,我强调这点,不是说什么诗歌高于生活(比如我就觉得诗歌不见得高于生活,生活有时候比诗人和诗歌更具想象力),而是说,诗歌也要避免拘泥、促狭,避免跟生活庸俗的一面比起来还无意义。
我记得我还写过“把生活和诗歌区别开来”这样的话,从上面的表述看,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要脱离具体的生活。我觉得诗歌、诗歌写作会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毁灭性的惯性力量,其结果是把稍有不慎、缺少警惕的写作者带进泥潭。我真诚地希望每一个诗写者不要因为诗歌,最终走到生活的反面。很简单,如果健康是一种幸福,疯狂就不是;如果幸福为人所共求,不幸就应尽力避免。把写作者推向毁灭的写作,无论借口多么绚丽,都必须反抗。
兰雪:在你的诗作中,有一些关于下半身的描写,如《永清街的裸奔者》《丁字桥的狄奥尼斯》等,但同时我又发现,你的下半身写作大多用来针砭现实,并非耽于纯个体的感性体验,那种纯肉欲的东西。在我看来,这才是下半身写到“山穷水尽”时的“柳暗花明”,不知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以亮: 哎呀,我畏惧标签!我缺少对“下半身”深入的、独到的研究,仅从字面上来看,我似乎的确不乏你说的“一些关于下半身的描写”。对我来说,并不存在太多的写作禁忌。我的确常爱对现实不满,我甚至觉得满意了我也许就不会写了。但我希望针砭也好,冷嘲(包括自嘲)也好,骨子里是所谓外冷内热。
也许你并不知道,我其实也比较喜欢切入“纯个体的感性体验”,只是可能那样写还不算成功,未能引起你的注意。我说了,我相信我的内心值得一写,那么怎样写?自然是把个人化的体验化为诗句。不能搞非此即彼。我并不同意你说的山穷水尽到柳暗花明一说。诗歌的可能性并没有穷尽也不可能穷尽。否则还玩个什么劲呢?
兰雪:小引诗风飘逸洒脱,你的风格厚重犀利,而水木菁华的诗写又有些另类。据说,你们却是诗坛上互为欣赏的好朋友。用你的话说,“现在写得好的人真的很多。我们以趣味相交,趣味不同,写得再好也不可能走到一起。”能谈谈你对各种不同风格流派和创作手法的包容度与认同度吗?
以亮: 我们的确能够互相欣赏,在各种各样盲目轻视也自视其高的大小圈子内外,我以为这种欣赏弥足珍贵。在今天,像我的朋友张执浩所言,承认何尝不需要勇气!
我想,不见得是要搞清各种不同风格流派和创作后才可以谈包容和认同的。所以我们有自己的认同和拒绝。基于相同美学趣味和生活趣味的诗歌(请参看上文涉及诗歌观念、主张的部分)当然认同,反之,是不是就包容呢?不,不能。我愿意将认同和包容都相对化,就是认同不是绝对的,包容更不能。包容没有底线和边界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而且有害。我这人虽然算不上决绝但至少还有所选择。
至于对具体“流派”认同或包容到一个什么“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倾向,选择,承认和拒绝的态度。这里面只需要基本定性,并不需要量化。大致说来,我个人喜欢个性化,意识和感觉尖锐,语言地道、质朴的诗歌,表现手法实用有效而不失新鲜就行了。当然,这是基于保持诗歌的丰富性而言的。
兰雪:以“或者”网站为中心团结了一大批诗人,但也有不少人说,从或者走出来的诗歌几乎一个味儿。对此,你怎么看?这是否与诗歌的地域性有关呢?
以亮: 出没于“或者”的肯定不限于一个固定的群体,尽管有相对的、一时的稳定性。对于“团结”一说,颇可聊感欣慰。如果真的是所谓的一个味儿,也没什么不好。事实是,我不认为是那样。一方面,不可否认网络虚拟的性质,很多在或者发言的人,我是并不知道其真实身份、也不是全面了解其写作倾向的,我只是尽量多的看、注视。我自认为是有发言权的,但我看的并不清晰,我尝到的味道有淡有重,并不相同。另一方面,就是从相对固定而又有了实际交往的部分作者来看,固然有趣味、倾向上的相似、相近,也有个性、操作等等上面的不同、分歧。湖北地域上的中部特征并不能促成诗歌在趣味上天然达成一致,何况上“或者”的人不限于湖北作者,尽管湖北作者不少。可以说,就诗歌而言,我们没有什么地域性。
这里我想顺便说说《方言2002年卷》,当时选择“方言”来命名,也是基于“方言”一词跟“普通话”一词的相对性,作者立足湖北,但地域性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兰雪:当今诗坛上有一部分诗人,特别是一部分青年诗人的人品与诗品隔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可以说,修养极差,这也是造成当今诗人地位急速下降,甚至到了举步维艰地步的原因之一。对此,能谈谈你的看法吗?
以亮: 说到所谓“人品与诗品”,我自然想起关于诗的格调说以及诗人的襟袍的议论等等老话题。我只知道,道德和诗歌的低俗化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新奇都谈不上。心理学上讲所谓“约拿情结”,好莱坞影星莎朗斯通都说她每天都要和她的堕落作斗争,真是颇有意味。我虽然长期身居边缘,对“业内人士”缺少全面的了解,但对你存疑的两品问题也不是没有身受。但如果不是极其具体的讨论,这个问题很容易流于泛道德化的声讨,既然诗歌和诗人已经到了你说的举步维艰的地步,我们何不顺其自然呢。毕竟,谈论道德问题最好另觅时机。
不掩饰地说,在这个问题上,我还是有自己的不满和私见的。我在《诗人们》一诗里作过调侃。全诗不长,录于此作答,可也。
《诗人们》
把草稿发表 天才必须有天才的梦呓
把日记发表 大师必须要有大师的做派
把私房话发表 透露人性化的一面
把口哨发表 呵 一个洒脱的诗人迈出了他的时代
把可恶的散文发表 让它融入散文的潮流
把呕吐发表 作为哲学与美学的随笔
把流行的笑话发表 见证一个时代高尚的趣味
把杜撰的自传发表 死了就来不及啦
兰雪: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除了写诗、工作,你最想干的事还有哪些?
以亮:我的个人爱好乃至癖好还真不少,但基本处于业余水平。这个东西是放到网上去的,已经太长了,不说也罢。我倒是也自问过“你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之类的问题,我发现真实的回答是:什么也不想干。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我大概认为活着,读书,写作蛮不错的。
兰雪:谈谈你的出生、经历以及家庭好吗?它对你的生活,思想和创作影响有多大?
以亮: 简历上说了,我出生于1966年,老家在湖北农村,家境很糟糕,父亲身体不好,所幸有些文化,在当时当地也算了不起的了。我们家族曾经是当地所谓望族。这个于我几乎没有带来什么益处,倒是从小为家庭的成分问题自卑得不行,严重影响了我的成长和性格。这些,我在诗歌中都时有表现。
我现在身居武汉,日子平静而忙碌,如此而已。这些肯定对写些什么有所影响,只不过都是间接的。对写作起根本作用的还是写作者的精神生活,而写作其实也是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很难说清。生活是一部大书,人人都是读者。在这个意义上,我的诗只是我的读后感。我基本不写没感受的东西,我把那归结为游戏和涂鸦,那样的时候,我练习书法放松自己,也算“敬惜字纸”。
兰雪: 你在追求一种什么样的诗歌?诗歌在你的生活中或者说生命中占何地位?
以亮:首先是真实感。我讨厌拿腔拿调、虚与委蛇,即便是形式上如此我认为也会伤害真实;我越来越喜欢简洁、有力而不失锋芒的东西,尽管有时候从技术上讲,可以节制一些,压住一些,避免作大声疾呼状,那样就可能是另外一种“装”了。一种开放、自如、健康的写作态度是我喜欢的。如果可以,保持自信而谦逊也不错。这一切都要是真实的。所以哪怕是以第三人称出现,我也要求真实的自己在场。另外,在一个特定而有限制的范围内,我要求“有意义”,——“有意味”包涵在内。如此,作品才有味道。可能有反对的声音说:至味无味。不错,我理解所谓无味不过是说“平淡”,“作诗无古今,欲造平淡难。”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所以说,想一想,不矛盾。其实,我说的只是最底线的、最常识的东西;而现在回到常识好象也不容易。
回到开头,诗歌是实现创造性生活的一种精神努力,不论是写还是阅读。我相信阅读会占更大的部分,像迪斯累利说的那样想起读一本书就写一本的人毕竟不多。我给你说个事:我的藏书里有自认为还算丰富的诗歌类书籍。不定期地我将其中一些置于案头、床边,不时读读。你说诗歌在我的生活中占什么地位?所以我说我应该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爱诗的人,不过这可没什么好标榜的,一般情形下,我是会不说或小声说的。
2003/10/28 武汉
《水木菁华答兰雪十问》
水木菁华简介:
男,新世代诗人,自由职业者,2001年下半年上网并开始口语写作,有诗歌、文论散见网络。著有诗集《流动的形象》(FLOWING IMAGES),见诗生活网站www.poemlife.com)>>诗人专栏。现居郑州。E-mail: shuimujinghua@yahoo.com.cn
1.谈谈你的出生、经历好吗?一个人的生活对他的思想和写作肯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我出生在豫南一个远离现代文明的农村,小学和中学时代都是在乡村(县城)度过的。中学毕业后,考上一个经济类型的大专在省城呆了三年。所以我的文学教育和文艺观,都是在大墙之外培养的。毕业后的五年,我受兰波“生活在别处”的蛊惑,去了北京,图谋“发展”。但当我看到京城百米皆贵,我天真的幻想遭到嘲笑,开始意思到,我不属于这个圈子的文化,不属于这个圈子的趣味,于是又飘回了自已的老家河南省驻马店市,并萌生“在哪都一样”的新思想。
轨迹虽然简单,可生活的内含一点都不简单。这个宿命,开始叫我沉到自己的内部,过着孤独啸傲的生活。于是选择了诗作为记录心路里程也更适宜自己简单率性的性格的文本。我开始接触现代诗是在一九九五年,在一个地方油印小报上,读到伊沙的野种之歌和于坚的尚义街六号,大大振奋了我选择抒发个人性情的这一爱好,于是尝试写作,投稿,但均被退回,没有一个官方杂志肯发表我的作品,我也象布考斯基(后来才认识的一个诗人)一样发出“给他们地狱,我成酒鬼”的呐喊。后来我想,虽然当时我莫名的研习的是一种合乎当时诗坛趣味的“作者中心主义写作”,但因一点也没有时下流行的个人英雄主义和拯救意味而不被承认,我的写作只是底层自已的喘息,这个小情调在官方看来一直都是失败的。
所以,我的作品被老编辑们和新小老编辑们拒绝着,只能发在地下油印小报上,和网络上。可这并没有给我丝毫打击,记录我琐碎生活的习惯和再现的写作方式一直延续到今,并发展成后来我命名的状态诗和发展诗。我反对描摹外部的普救意味,及与此相应的意象诗,哲理诗,抒情诗。诗人不是上帝,他什么也不是。一个人的思想和写作,只能是他生活的写照,极端的说法是,“艺术等同于生活”。
正因为艺术(写作)与生活是对等的,这不存在着谁影响谁的问题,只存在着趣味。当一个人把他自己或诗意盎然或悲意盎然的生活再现于文本时,他就是诗人;当一个人把他自己或诗意盎然或悲意盎然的生活无屑于文本时,他也是诗人。诗人分能写和不能写的两种,关键是心力在其中起作用,它决定了一个人在自己喜欢的地方能走多远。呵呵,我兼有二者的情形,所以我能走到底。
2.你的生活里有没有什么事件对你的写作影响很大?比如一段爱情或者一个人,他改变了你对人生和诗歌的看法。
影响我写作的事件没有,我不会因某个事件或庞然大物而改变我的艺术目的。但影响我写作的人有,他就是布考斯基。当二OO二年上半年,我通过伊沙夫妇的翻译,认识了这位诗歌的天才时,我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憾。我突然发现,他是和我心灵那样默契的人,他介入事物的方式,正是我一直想和正在做的事,但他做得更丰富,更好。以前我的写作在本质上没有什么问题,但从此我的写作更彻底和更干净了。我用这种方式写出了《生命路上的黄页》《像鸡毛一样飞》《隐逸本记》等组诗,标志着我的写作,已进入真正的状态写作阶段。
3.你的诗写很有些另类,反叛色彩很浓,诗中所涉及到的一些场景、事件以及人和物与现实生活的距离有多远?
另类,是相对腐朽和陈旧的写作方式而显出来的吧?其实我是最平常,最直观,象说话一样去写作的人,有一次和艾微聊天,她说诗人之间的聊天都是口语诗,道出了这个不宣之秘。以前的写作,都是从文本到文本的沿袭或反叛,自杜尚在街头发现一个陶罐,他不是先把它画在纸上,而是直接掂到展厅,艺术才开始了行为艺术,诗才开始了“艺术等同于生活”的历史。这是一个极端。这个阶段虽然不长,但已显出极大的冲击力,我看到许多以前被称为诗人的人纷纷弃文跳槽,有的去做官了,有的去留洋了,乐此不疲地生活,我为他们祝福。只有少数人留在这个夹层地带。在这少数人的秘密中,你怎能不显得另类和反叛?其实反叛是文化沿习上的词,首先是继承了什么,然后再否定什么。我的诗只继承生活,我不反叛生活。如果真的给大家这一印象,只是我们的目的有所不同,我们在选择真趣味,反对知识分子的假趣味,如此而已。
我诗中所涉及到的一些场景、事件以及人和物与现实生活是对等的,是没有距离的,不是和这个对等,就是和那个对等,但它是对等的。只是它选择了不同的对等方式,来抵达要呈现的事物或情绪:一是自白式,即在文本中说话的人等于在现实中从事写作的人,诗中的场景、事件以及人与物,都是作者的现实生活,它与作者是零距离的。二是戏拟式,即在文本中说话的人不等于在现实中从事写作的人。它是假托的。但诗中的场景、事件以及人与物,是被戏拟者的现实生活,也是零距离的。如我的《鬼话》,即以李白的口吻,呈现李白的现实生活。三是隐身叙述式,即由作者叙述但你却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这种叙述必须建立在能知视角的可靠性之上,它呈现的什么是什么,也是零距离的。在以上三种方式中,我更倾向于第一种,因为个人化程度越深,它的真实性就越强。这个新的真实观,是我全部写作的基石。
4。你提倡“零度写作”,对诗歌写作中,“叙述”这一表达方式的运用也颇有见地,并且初步建立了自己的一套理论,能就这个问题谈谈吗?
零度写作,是法国文论大师罗兰·巴尔特在1953年同名著作中提出的。确切地说是零度风格,它体现为对作者主体性的遮蔽,倡导作者退出文本,给作品中说话的人一个确指,不至于他的身份显得模糊。它击毁了“风格即人”(布封)的抒情大厦,是对“全知视角”的怀疑和对“作者中心主义写作”的全面瓦解。全知视角,即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叙述人全知全觉,无处不在,甚至人家俩口子做爱他也写得很细,包括心理上的感觉,意识等。这显得多么虚妄和可笑。矫情写作的全部祸根都建立在这一恶习之上。
所以我的作品中谨慎使用第三人称,都保持着我所知道的极限,“凡不可言说的须沉默”,有时我也写它们,但必须进入我的视野,或与我发生关系,我不会平白无辜地揣度一个外在的灰色之物,除非它把我绊倒。我的意思是,在你急于想呈现那一事物或对它的情绪时,你必须选择一个零距离,使它在可触摸的空间变得无懈可击,获得可靠的艺术真实。这是我在上个问题中所说的第二种叙述方式:戏拟式。把叙述人置换成那一事件的当事人,这就铺就了呈现外界之物的最佳通道,使作者成功地退出了文本。当你去说一个你不熟悉的身外之物,你又没有离开,显然你是一个多余人形象。
这就排斥了对个我圈子之外的描写,把诗划定在我感知的阈限或神经末梢。在我的作品中,我是高度个人化的,水木化的。同时,我也会不时给你来个小陷井,小玩笑。因为我确实不想叫你完全弄清楚我自己。
最后要说明的是,个人化与零度并不矛盾,零度尊重所有的客观,
5。在你的诗写中,你果敢而彻底地拒绝修辞,那么你诗歌中常用的意象是什么?
对修辞的依赖,是历史上各种主义写作的陋习。如象征主义之于隐喻,超现实主义之于通感,表现主义之于错位,后现代主义之于反讽等,都是知识分子善于把玩的游戏。修辞,从词义学上来说,是试图在事物之间建立比较,使被表达之物更清晰或更纷呈,但真实的事物是清晰的,准确的,还须要比较么?当调动上述手段,把它强加在事物之上时,只能给本自裸呈的生活平添模糊的阴影,用柏拉图的话来说,变成“影子的影子”的艺术。所以诗歌在抵达生活景观的方式上,应是直接有力的。
我诗歌中没有常用的意象,或者说我是拒绝意象的。我不让物象在进入文本之前在大脑中发酵,成为意象,它直接进入文本,参与语境建设,开始就找到它的正确位置,而且每个物象,在我诗中一般不会重复生成,这不仅因为意义在异延之中,更是因为生活在变,一切在流。比如反复出现的性,它在《一个雨天》、《在夜行车上》、《不虚此行》、《斜阳从窗子外照进来》中的感觉肯定不同,它呈现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
6.你诗歌中经常涉及什么样的主题?性、黑暗、拯救……
我对主题也是有看法的。主题不是在写作之前选定的,而是在写作之后确定的。通常在我写下第一行时,并不知道第二行,我受词语流或语感的驱使,纳入时间的前趋和故事的异延中,叫我不断给诗断行和分节。诗的断行犹如不断开始,诗的分节显示了事物本自的空间感。在我知道一个事物前,我并不知道它的细节,但在这个流程中,事物被拉近了,清晰了。作品作为一个活的生命体被物化了,也走向了绝对和死亡。这是主题的不确定性。但我不知道诗在哪一块重,哪一块轻,它不取决于大脑对事件本身的拨高,只取决于事件本身的性质。
性,黑暗……我宁愿称之为题材,而不是主题。当你刻意去表现一件东西时,那东西就失去应有的轮廓和本色。比如性,它是一个事件,存在于具体的两人之间。我不会为这个主题去寻找故事,这是不可能的。但我诗中并不排斥性,它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在对性的观念上,我赞同奈波尔的一句话:“关于性的主题,我认为每一个人的性生活都很重要。诱惑是重要的,淫秽写作的粗俗湮灭了它的重要性。”还有黑暗,也是。它令我想到夜晚,它不是隐喻。
我诗中经常涉及的“主题”,就是我今天的生活中有什么故事发生。
7。生活与诗歌如何相处?她们是一种什么关系?
是相看两不厌。它们之间的关系,恰是镜子和照镜子的关系。有人会问,当你食不果腹时,你还有诗么,有,食不果腹本身就是一首审丑诗;同样,当你爱情缠腰的时候,你还有诗么,有,爱情缠腰本身就是一首审美诗。
8。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它对你的诗写有影响吗?或者说影响有多大?
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开个酒巴,有几个诗友,经常聚聚……笑谈人生,哈哈。它对我的写作当然有影响,我就写这样的生活,当若干年后,我老了,取下这些书,慢慢读,慢慢读……
9。你最喜欢的诗人是谁?最喜欢的作品有哪些?
最喜欢的诗人是布考斯基,还有古代的李白。我不能平衡他两中我更喜欢哪个?布考斯基在写法上创造了一个神话,他让他的诗歌惊人地等同于他的生活,没有一个人能做得象他那样:在诗中获得最高的艺术真实。有人说布氏是自奥维尔以后最佳的用目击者身份描写生活的诗人。据说他只需要一点酒精、一架收音机,连想都不用想就可以从打字机上自动打出充满感情和色调的佳作。在这样的诗歌面前,我们只能无话可说,谁能对真实说什么。而李白是一个能让人飘起来的人,他的诗成为延缓生活痛苦的良药。我曾听到一个故事,说一个婴儿在夜晚大哭不止,当他的母亲在身边朗诵《静夜思》时,它就不哭了。李白还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人,他的旷世洒脱,甚至连皇上在他面前都感到惭愧。当然我喜欢的诗人,还有。任何一个在其作品中实现了文学本质的人,他都是伟大的,都是值得尊敬和让人记住的。
在我写作成长的道路上,他们给我启迪和智慧,如同精神上的再造父母,极大地激发了我的潜能和创造力。让我自豪地说出这些伟大的书目和名字吧:它们是,《哲学研究》(奥/维特根斯坦)、《写作的零度》(法/罗兰·巴尔特)、《词与物》(法/米歇尔·福柯)、《性史》(法/米歇尔·福柯)、《未来小说的道路》(法/阿兰·罗伯-格里耶)、《查尔斯·布考斯基诗选》(伊沙夫妇译)、《李太白全集》(唐/李白)、《理想国》(希/柏拉图)、《城堡》(奥/卡夫卡)、《播撒》(法/德里达)、《行为艺术》(法/杜尚)、《天才的民主化》(美/丹尼尔·贝尔)等。
10。你在追求一种什么样的诗歌?诗歌在你的生活中或者说生命中占何地位?
我一直想写出这样一种诗歌:直接,朴素,准确,有力。它不是风格的体现,是体现的风格。如果文字是河床,风格是水流,它们就呈现这种夹持关系。它驱使着风格在变动之中,但它是不变的。这就是一个前进的诗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手法,写出那么多彼此不同的诗作。
正因为这是我的艺术目的或追求,它在我的生命或生活中显得极其重要,不能割舍。这是一个真正诗人与生俱来的潜质。真正的诗人是与生同谋,与事俱进,写到生命最后一刻,写一辈子的诗人,是职业诗人。
2003/8/16
《本少爷答采纳诗歌网站兰雪问》
前言:在对格式、李以亮,水木菁华等六十后诗人的采访之后,我逐渐把目光描向了容量巨大的七十后——当今诗坛,这一年龄段跨度长达十年的创作群体。
本期重点推出网络诗歌BBS中颇有名气、人气指数上佳的网易现代诗歌大型社区版主诗奴的采访和对被誉为“最有才气的七十后新人之一”本少爷的访谈。
本少爷简介:
进入2003年以来,网络上诗歌新锐层出不穷,其中一位以“本少爷”(阿少、偶然、上海·上海、康定秦歌)为笔名的福建诗人,在众多新人中脱颖而出。短短半年时间内,作品进入以创学严谨出名的《或者》论坛纸刊、《诗生活月刊》、榕树下每周推荐、《腾讯诗刊》(民刊)、《采纳》诗刊(民刊)和老牌纸谋诗刊《诗选刊》、《星星》,并被评论家、老诗人杨春光等高度赞赏称誉有加的年轻70后诗人。
兰雪:我们先从你的笔名谈起吧。请问你的笔名是否有什么特殊含义?据我所知,网上有许多诗人,在对你的作品颇为认同的情况下,对你的名字却颇为忌讳,认为太过于傲气,你能说说它的真实含义吗?你的诗歌创作始于什么时间?真正大面积进行诗歌创作是什么时间?03年之前你主要在哪些论坛活动?
阿少: 首先很感谢你对我的关注,真的很感谢。我认为在网络茫茫人海中,任何一个笔名ID,作者取名时必然有他自己的想法,至少是当时某一刻的想法。我的这个笔名很简单,因为我是福建莆田人,莆田男人在外,一般人称呼为“莆田阿少”,当时是想到这里就取了这么个名字,见笑呵呵。对于傲气之说,我只能说,可能有的朋友误会我了。
大量开始创作,应该是02年的事情。我现有的许多文字主要是02年下半年开始涂鸦的,至于开始时间可以追溯到我的学生时代。我在校时是一名诗歌爱好者。最早时也曾对小说创作狂热过,但最终走入现代诗歌这条小路中。
03年之前,我主要在腾讯诗风、榕树下和网易现代诗歌,03年前这三地是我走进网络后最留恋的地方,也称不上活动吧,一过客而已,呵呵。
兰雪:据我所知,喜欢你诗歌的人为数不少,特别是你诗歌中的节奏,以及由此而形成的阅读上的快美感和感染力。能具体谈谈写作时,你的体会么?
阿少:关于这一点,我想谈谈自己对于诗歌的一点看法,我一直坚持一个观点,能感染人、能有所表达你的喜怒哀乐的、能带来阅读快感和愉悦的就是诗。诗歌只能来源于生活。诗歌的文字结构只表现作者对文字调动的能力,诗歌一写成即脱离文本自身,有它存在的世界。那就是对阅读者的牵引和对一切事物的原生态呈现。而诗歌的文字结构形成的节奏,我个人以为是表达作者心灵想法的唯一法门。这里我所指的节奏是两方面,一是词性相近的词语叠加形成的快感,狂风骤雨式的;另一是很平静的叙述文字缓慢推进,用平常的言语叙述形成的弱势节奏,刀刀温柔式的。如果一件事情没有深入你心,你就无法把它叙述得成功;比如说,最大的哀伤,其实不是你说出“哀伤”这两个字,当你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或许它已消失;哀伤是消失的。我这样认为的。
兰雪:你的诗,除了节奏的魅力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将传统语词打碎重新组合的功夫,也与众不同,甚至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词语,通过你的一番调遣,也相映成趣。能就这方面,谈谈你的看法么?
阿少: 这个就好比砌房子;好的工匠能巧妙将有限的材料集中起来,还能将视野中各个不同的个体巧妙地嵌合在一起而让你看起来愉悦。特定的词语在特定的语境中充当的角色,相对于诗歌创作是很有陌生化效果的。关键是看你把它用在什么地方。它是否恰好表达了某一时刻你的心。我认为这很大方面上是很私人的事情。
兰雪:在网络上,就我有限的阅读,感觉你的古典功底相当深, 也是能将古代诗歌成功重现在现代诗歌中的少数几个诗作者之一,请问你在这方面有什么心得体会或者说经验之谈?
阿少:我想,现代诗歌根源于古代诗歌。关于这一点,所有的写作者都应该有所体会;曾几何时一些脍炙人口的古体诗歌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 经验不敢说,个人觉得现代诗歌应该在继续古体诗歌所构造的诗意、氛围中充当主角;多读些古诗,对现代诗歌的文本创作和对创作心态的调整大有益处。
兰雪:据说,你一直追求诗意人生。从你大量的诗歌创作中,也可以看得出,“诗即生活,生活即诗”这一诗人追求的最高境界,在你这里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体现。能谈谈你的真实感受以及你是如何处理生活与诗歌的关系的么?你对现实生活持何种态度?
阿少:我想我骨子里是个悲观主义者,也是个理想主义者,完美主义者。但我不把这三种想法带入现实生活中。在现实生活中,我一直处于漂泊但还平稳的状态中;在诗歌中,我却一直处于飞翔状态。我对现实生活的态度和对诗歌的态度上有一点是绝对相同的,那就是感恩的心。我觉得人生在世,这是最重要的,也是立身之本。世界原来没那么美好,但你不能把这种负面影响带给其他人。世界是美好的。
兰雪:你最喜欢的诗人是谁?最喜欢的作品有哪些?就网络而言,在你创作中给你予帮助和对你产生深刻影响的诗人有哪些?就网络创作而言,激进,愤怒,怀才不遇诸如此类,你个人认为应该持什么样的心态对待?
阿少: 喜欢的外国诗人有艾略特、拜伦、多恩、布罗茨基、卡而杜奇等;国内诗人很多,曾经出现的徐志摩、顾城、海子,还有郑愁予的诗等等都很喜欢;给我影响最大的或者说最喜欢的是诗人小引的作品;还有艾先、弥赛亚、韩少君、曹五木、沈方、李以亮、沈浩波、楼河……等人的作品。
就网络而言,我觉得给我帮助和产生深刻影响的诗人有杨春光、艾先、小引、哲别、楼主、苏省、李以亮、游牧人、十三陵……等人。
我觉得网络创作要有二心,其一平常心,其二感恩的心。我觉得如果有好作品终是不会被埋没的,特别是网络时代。任何给予我们帮助和指正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人。因为有感恩的心,所以当我们看见优秀作品和新人的时候才会不余遗力的向大家推荐阅读,因为他或她有才华,希望他们得以施展而不是被埋没。
兰雪:刚看过评论家、老诗人杨春光对你的一份评价。请问对于有人赞誉你为七十后最有才气的诗人之一,你对此作何感想?你作为70后,又刚刚被推为《星星》诗刊网络诗人十二家,能谈谈你对70后的看法么?你对民间和官方等立场持何种看法?
阿少:“最”字只是文字游戏吧,我是这样想的。七十后是一个重要的十年,这个年龄段最大的三十三岁,最小的二十四岁,也是人一生中的创作的黄金时期,在国内涌现的优秀诗人成千上万,我只是其间借宿的过客而已。我一直认为诗歌的好坏,归根到底也是很私人的事情。这个“最”字应该留给其它许多比我更优秀的诗人。我认为七十后将是国内现代诗歌最大的群体,特别是网络的迅猛发展,我觉得这一年龄段的创作将影响几代人,八十后甚至于将来的九十后……。因为在网络这个平台中,七十后是介入最多的一个年龄段,算是生于逢时吧,呵呵,遇上这个网络大时代了。
一直很感谢杨春光老师对新人的不拘一格、以作品为评论依据的作法。我觉得我是幸运的。也很感谢《诗选刊》的赵编辑、《星星》诗刊的李编辑的慧眼。我觉得这个网络十二家对我有重要意义。从99年在榕树下游玩到03年的十二月,这其中网络一直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没有网络这个平台,我可能早就被繁忙的生活掏空。
我觉得没有官方和民间的绝对区分。声明任何立场都有炒作嫌疑。甚至觉得这个提法是诗歌界的悲哀。民刊层出不穷,在推出优秀新人方面确实是第一导向,也是网络化时代诗歌界的后盾。传统期刊因为受诸多因素的影响(如篇幅有限导致选稿量有限),只能成为诗歌界一扇很重要窗口。但不是唯一透气孔。
兰雪:当今,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70后是没有信仰的一代。那么,你认为没有信仰,这对70后的创作有何影响?影响有多大?你参与过某个诗歌流派或团体吗?你的创作风格主要受哪些风格的影响?
阿少:你提的很好。我想到一首流行歌曲《飘摇》。没有信仰的一代,呵呵 。有人提过这么一句话:生于七十年代很无奈。确实如此。就诗歌而言,从白话文、朦胧、口语、橡皮、先锋、意象、中间代……每进行一次创作,甚至受同龄人的影响和冲击也很大;从创作形式到表达走向,再到诗歌观念等等都经历大冲击;就生活而言,也是经历社会大变迁的一个时期,每个人的生活方方面面随时都受到更新事物的冲击;在诗歌这条路上终是个徘徊者。这使得大多作品依赖于某一写作模式,没有全新的、震憾性的作为和文本出现。这个影响也许是致命的,也许将使许多作者终生不能超出既有的作品和观念的影响。
没有参加过什么团体。也没刻意去追求什么风格吧,我觉得不管怎样,抒情是第一位,而不是将事物原生性的表象反映或记录或叙述就是可以称作风格。受橡皮和口语的影响大一点吧,我感觉将二者混合写作是一种愉快的事情。我非常赞成诗歌是一种慢的提法。但同时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快,也是一种隐忍美。因此我最喜欢的作品有小引的作品《苗巫十八拍》、弥赛亚的《太平广记》、曹五木的《张大郢》、沈方的《教授房间》以及沈浩波的《饮酒歌》等。
兰雪:你的生活里有没有什么事件对你的写作影响很大?比如一段爱情或者一个人,他改变了你对人生和诗歌的看法。你早期有什么自认为比较得意的作品?如果有,你的成名作是什么?
阿少:爱情吧。我早些时期写过一个中长诗《我的开始就是我的结束》。我觉得人世间没有什么可以永恒。当岁月走过,只有这些文字能让你燃烧记忆的火。因为没有成名之说,所以也没有所谓的成名作。我早期个人比较满意的是《杀谁之刀》《上海·上海》和《多情人小安》的段句造成的节奏和阅读快感。基本上自此之后我的文字大多是这个倾向。
兰雪:你的生活似乎总在漂泊,它对你诗歌的底色有何影响?或者说,影响有多大?
阿少: 我写过许多旅程诗歌。其中大多是组诗。这些诗都记忆着我的漂泊历程。从最早的《上海·上海》《列车·列车》到后来的《南昌·南昌》《南京·南京》《苏州·苏州》《衢州·衢州》等等,一种风尘。我觉得长期在外漂泊,更能磨练一个人的耐性和端正对生活的态度,也是创作的原动力之一。基本上我如果在一个城市不动,就没有好的灵感。而如果一走动灵感就纷至沓来。
兰雪: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除了写诗、工作,你最想干的事还有哪些?
阿少: 最大的爱好是重复阅读自己喜欢的诗,发现喜欢的诗。好的诗歌所表现出来的思想或悲哀或高兴,语言本身结构形成的一种光滑质感美、阅读快感、流畅美、或阻隔美、隐忍美、荒唐美,都是不可多得的,就像前人提到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可遇而不可求。
我想到云南。
兰雪: 你在追求一种什么样的诗歌?诗歌在你的生活中或者说生命中占何地位?
阿少: 说句煸情的话。诗歌是我的第二生命。我追求的诗歌是拒绝中庸写作的,一定要有质感、内在张力、流畅、阅读快感和词语深处隐藏的光芒(有表达),这种阅读快感要么醇净透明,要么荒唐传奇,要么如急风暴雨,要么很隐忍,刀刀温柔;我很注意段落划分、阅读上的美感,词语的替换,乃至于一个标点符号是否使用,用在什么地方,都要不断修改。换言之,我绝不会把诗歌写成日记或记叙文或无喜怒哀乐的其它苍白文字。
再次谢谢你的这个访谈,真心感谢,兰雪。我感到很荣幸。
附:自选诗歌十六首
游牧人答采纳诗歌网站兰雪问
游牧人简介:原名张彬,后改名张澜觉。1982年生,现籍湖北,中专生。做过乐队,民刊。写过不少诗歌。以音乐为毕生追求,以文字安抚灵魂。现居北京,在通向理想的路上越走越远或越走越近。
兰雪:“游牧人”这个网名,是两年前我一进诗风时,最先注意到的一个名字。能谈谈他的由来和具体内涵么?:))
游牧人: :最早是还在读中专时,看的一部电影叫《安娜玛德莲娜》,其中有一个镜头让我特别喜欢,剧中的游牧人是一位自称作家的午夜游民,他递给调琴师陈家富一本书,说是自己写的。但除了封面以及署名,里面全是空白。我很喜欢那种感觉,一个人能成为什么,首先是活到那种状态中去。之后,和朋友在学校办小刊物,就开始用了这个名字作笔名了。
兰雪:说实话,我最先喜欢的是你的小说与散文,是那种难得的少年老成。后来发现,你的诗歌同样具备这种品质。能谈谈在小说、散文与诗歌这几种文学样式中,你更喜欢用哪种方式表达么?
游牧人:少年老成,和经历有关吧。在中学毕业之前我一直是受着非常传统和正规的教育,之后却戏剧般地上了一所中专学校,又开始朝另一极。我觉得一个人文字作品的老成首先与他所受到的语言环境的影响。打个比方说,我在西安有朋友,比我还小一两岁。但他因家庭环境的影响和培养,古文造诣非常深,所阅读的大部分书籍也都与此有关。所以他如果要写一件很另类,很颓靡的事情,他的第一文字反应就是用一串那些晦涩的成语加谁谁谁曰。我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理想时代的尾巴上,从小有过文学方面的梦想,传统的影响还是巨大的。至于几种样式,我倒真说不上喜欢哪种,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只有合适的,却并非唯一的。假如我此时很需要诗歌,可能就是诗歌最合适了。
兰雪:在《应天寺》一诗中,我注意到了你在诗歌断句上的新尝试:“面对佛像,我才记起已多/年未拉过外婆和母亲的衣角 /这两个虔诚的女人。/像我站在香水街时远远眺望的小 /山坡 上的两座石塔。” 这里把“多”与“年”断开;把“小”与“山坡”断开,读起来,与正常语序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能具体谈谈你在诗歌断句上的感受与实践么?
游牧人:这首诗刚出来时,有不少朋友批评其中的一些断句很糟糕,后来在刊物上发过几次,有的版本把它改成了,有的还是没改。其实没有更多的复杂的东西在里头,只是我自己的一种喜好。“已多”是我很喜欢的词语组合,最先是因为“往事不要再提,今生已多风雨”,一个人怀旧和年龄无关,只要有阅历的人都可以怀旧。但一个年龄不大的人是不该时常总结的。 我自己的理解是“已多”是完整的事物,是数量词,不需要年的修饰。而年是拟人化的字,并非时间,可以是“我、你、他”这些字。小是空间距离,是间隔。山坡又是山坡,其实这几个断句也只个人理解出来的东西,并不规范。
兰雪:作为诗歌新贵,八零后代表人物,你的诗歌却依然以情动人,以叙述见长,平实、蕴藉,娓娓道来。这似乎与当今诗坛上盛行的所谓先锋派创作和让人不知所云的“鸟语式”写作不合拍。能谈谈你对此类创作的看法么?
游牧人: 呵呵,至于诗歌新贵八零后代表人物,我觉得放在我身上并不合适。我有时候也看自己的诗歌,觉得和许多八十后的诗人相比在意识上在技巧上还是有很大的差距。首先诗歌写作是很个人的事情,这并非要你造砖它造瓦,大家合作盖起了个大房子似的。在当今,先锋派创作早就属于一种流行了。记得于坚有句关于先锋的观点我很喜欢:“先锋并没有一个既定的方向,它可以在前,也可以在后。可以向左,也可以向右。没有既定方向。它唯一的方向就是独立的,自己的、永不妥协的立场。先锋是自己创造的,它永远是一个创造活动。”打个很简单的比喻:大家都在直步向前走路,如果一个人在地上朝前滚或四肢着地爬着走,那这并不意味着他是先锋,只能说他有毛病或哗众取宠。
兰雪:作为八零后的代表诗人,纵观你的诗写,却很难见到下半身的影子,这少见并难得。能具体谈谈你对下半身诗写的看法么?
游牧人:我觉得下半身的成立之初,是有它独特的意义的。但后来的大批量模仿以及错误的观念把它给毁了。许多人觉得这是一种捷径,觉得它好写。就都开始写下半身。但下半身和上半身抑或其他什么部位的写作方式的区别也就仅仅在于它最先把“下半身”确立为一个有理论依据的写作。其实有非常多的诗人都有那么几个诗作和下半身有关,但它是偶然的。就像去年的木子美,有朋友发给我看过她的几篇日记,其实真的没觉得有传说的那么夸张。有不少文学性很强的小说关于性的所写的就比她更露骨。而大家普遍去关注她,除了想看性描写,更多的是觉得这很真实。对传统的道德的冲击太大了,都想着,一个人怎么可以就这样放纵并裸露自己?但如果再出现几个类似木子美的人物,就再怎么都引不起这么大的社会关注了。“下半身”写作也类似,有些取巧的成分,但是我觉得他们的出现是意味着诗歌的进步的。“下半身写作”刚出来,大家关注的是前三个字,很少注意到后两个字。对于模仿者,我想说的是,首先它是“诗”的,其次才是“下半身。”
兰雪:“静止吧,没有尽头的/路上奔跑着灵兽/它们轻轻地一晃动/就掠走了我们瞳孔中仅剩的美”(《上海的冬天》)。小小年纪,在你的诗歌里,却经常有意无意地流露出这种沧桑感。能谈谈你的经历么?这种经历,对你诗歌的底色有何影响?影响有多大?
游牧人:我的经历说起来很简单,最初和几个诗人兄弟一起四处奔波,后来发生一些事情,大家就分居各地。再之后,就没什么了。我觉得我不是太能理解得了沧桑究竟是什么,就是时常觉得,对于生命中许多美好的事物的一去不返,感到特别无能为力。人活着总是有非常多的事情无能为力。
兰雪:“信仰”一词,在八零后的精神世界里处于一种怎样的尴尬境地?你认为信仰的有无,对诗歌创作有影响么?如果有,影响有多大?
游牧人:关于这一点,我觉得应该是积极的。对信仰的否定和肯定都是积极的,我所知道的八零后的许多人在心理上都有很颓靡很颓靡的一面,包括消极、悲观、绝望。我觉得这些并非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也许是时代造成的尴尬,现在是旧的信仰已经崩溃,而新的信仰尚未形成的一个阶段——也许它最终都不会形成,只是过度到一个规则的时代而已,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许多人来不及现在就被带动着跑了起来,很无奈。至于这些对诗歌的创作应该是有影响吧,我个人很在意这些,正如当初和几个写诗的朋友一起浪迹天涯一样,但是后来我们都感到很累。有信仰和无信仰其实都是对信仰的一种确认,然后才是加以肯定或后顶,我以前说过在外面流浪的时光比在一个地方呆的时光要快很多,才那么几年就都感觉到精神上的衰老了。接着这种衰老就被诗歌表现出来。
兰雪:为了了解你对自己诗歌的定位与走向,请问你最喜欢的诗人有哪些?最喜欢的作品又有哪些?你的创作主要受哪些风格的影响?你在追求一种什么样的诗歌?
游牧人: 我的阅读面是很窄的,而且这种喜欢也是随着时间而改变的。最初是张曙光、海子等人。然后到现在,最喜欢的诗人有旧如春、燕南飞、贾薇、孙磊、一年往前算的小引、杨黎、候马。他们的作品只要能找到的,我几乎全读过。其中旧如春的《12号 读到旧信》《清贫巷的老女人》等等许多诗,他百分之六十的诗我都非常喜欢。要重点提的是小引的《与小米有关的岁月》《一九八九年东直门大雪》还有很多中早期的诗,对我的影响非常大,他后来的诗越写越无懈可击,但是反而丧失了那种类似“气场”的东西,在早期他很独一无二,但已足够让人尊敬。杨黎是对诗歌很纯粹的一个人,也是我内心很尊敬的一个人。候马的一系列的以九三年当警察的经历为背景的诗都具有一种黑白电影般的效果,赏心悦目。呵呵,我自己对自己没有什么诗歌的定位和走向,也不知道怎么追求什么样的诗歌,我自己也是什么形式的风格的都写过,我写诗也没想成就点文字上的什么,只要是能写出感觉的,都喜欢。把风格固定了不舒服,每个人都有其几面性的。
兰雪:作为一个音乐人,一位诗人,你更喜欢人们怎么称呼你?除了做音乐、写诗外,你最喜欢干的事情还有什么?
游牧人:呵呵,你所说的这两个都是还没有成功的身份或印记。如果是喜欢我的诗歌的朋友,叫我诗人也好。如果是喜欢我的音乐的朋友,把我当音乐人也好。这些都是别人的想法,我改变不了。怕就怕写诗比我强出不少的人叫我诗人,那真是汗颜,我会立刻解释说我是做音乐的。呵呵。除开这些最喜欢的事情还有看八卦新闻、看电视连续剧、看时尚杂志里的模特、往人堆里凑热闹。我曾说过,大家不太相信,但都是真的。把生活活出很诗意的人不多,我以前做到了。但代价很大。
兰雪:作为腾讯现代诗歌论坛的掌门人,你的敬业精神和对各流派诗人的包容以及对其诗歌的独特鉴赏力,是有口皆碑的。能谈谈其中的甘苦么?一个论坛的盛衰与斑竹的关系如何?在你心目中,一个好斑竹的标准是什么?
游牧人:其实谈不上什么苦。一个人,只要对一件事情形成一种类似情结的东西。做一切都非常乐意,并同时非常乐意把这件事情做得更好。 在腾讯呆了三年多,到现在也不是太懂得怎么当一个好斑竹。一个好的斑竹可以带动整个论坛的繁荣,但这绝非是长期的、正确的发展模式。记得企业家王石就很牛地说,即使他离开万科,万科也还是照常运作,甚至可能会更好。我觉得他说得很对,论坛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和企业相近,虽然简化很多。我也想套用过来,一个好的论坛,不管少了谁都该正常运转。它繁荣的基础不应该是以某个人的能力或勤奋,而是在版面的发展过程中培养出版民们对版面的感情以及自发性。毕竟论坛是以大家为主,是应该团结在某个知识点、争论点、精神方向等等话题周围的,而不是团结在斑竹或某个英雄般的人物周围。我觉得很难给一个好斑竹下一个标准,因为这个要针对论坛发展时期,各个时期最需要的斑竹主要能力都不同。像古书里说的:文安邦,武定国。
兰雪:腾讯现代诗歌,作为全国最大的BBS之一,对其发展前景,你有何构想?
游牧人: 腾讯现代诗歌现在基本上已经进入了一个稳定发展的时期,我当然想它更好更专业,但有些客观的情况是无法改变的。对现在,希望是保持现状并让大家重新找到发言的快乐。对于前景,希望它越来越好,成为大家的一个精神乐园。
附:自选诗歌
⊙ 即将的冷冬
我应该眯着眼睛。避开
冷空气后的阳光
视线中的事物越来越慢
像精彩镜头回放
提醒观众
幸福,就是一种慢
意料外的画面
会不会像冰块一样
我是指人们、钞票、汽车还有奢华的爱情
它们是不是会像冰块一样
五脏六腑都纯净无比
甚至
干脆是老式的14英寸黑白电视机
在12点之后荧屏
布满雪花。这个即将到来的冷冬
还没有做好包容一个南方男人的
恐惧和忧虑
日历被撕得七零八落
我的毛毛虫在窗台的阳光上
爬行
乖乖,你还没被吓着么
⊙ 鬼
叶冠说鬼就是灵魂
保安寺街那些老四合院腐坏的
门缝里藏很多
它们挤在同一个时辰
我是凡胎肉眼
就胡乱猜测它们跟蚂蚁相比
谁更大
后来大家都走了
屋子冷寂着
我穿起衣服在胡同口游荡
把房门锁了,我没钥匙
电话也忘记带
只好又从菜市口游荡到宣武门地铁
像一个鬼魂
没有人看到我
没有人能喊出我的名字
⊙ 北京,北京
这是个傻大的城市
轮不到我来介绍
各种资料里的夸赞都是局部的事实
我最感兴趣的是公车
它晕我
每次都还老长时间
每次我还都绝望地想
要么挣钱买车
要么就直接把我载到火葬场
要么,要么老子就就只能从了你
⊙ 精神病患者
大清早,我对床里边
的小宽抒情:
我需要心理医生
我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
时间有时候会绕过去
日历翻了老多
记忆还是一片雪白
每个细胞都懒洋洋的
风刮起时
我看到自己被吹得好远
他说有个朋友,是木桦的
念心理学。性别女
我没作声。暗暗想着女人只会制造问题
她们是花
需要许多许多鼻子
我只有一只
现在回忆起来
记得曾说过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
还记得说这话时我眼珠子乱转
没找到刀
在电脑箱上看到黑钱包
就穿衣起床
在胡同里溜达了一会,听听鸟叫
买了三个煎饼三盒草莓味的牛奶回来
大家躺在床上美美地吃早餐
⊙ 鱼妈妈
我曾有一个毛茸茸的玩具
看不出年龄和性别
名字也没有
冷的时候它像手套
开心的时候它像小宝宝
孤独的时候它的眼睛会有一种安慰
但其实
不管谁看到它
0.1秒就反应出:这个毛茸茸的东西,是一条鱼
它具备鱼的形状
但我还是不相信,感觉
这是条外太空的鱼
在地球的商场里根本找不到
任何一条像它妈妈
⊙ 一九九六年冬天
读初二,五点四十起床
雪是半夜下的
紧紧扒住地面
法国梧桐树和破旧的
宿舍楼顶
四十多岁的男英语老师教我们唱歌
圆圆的娃娃脸
他笑得充满童真
站在我们中间分不出彼此
雪连续落了两天
接着过元旦
我写下生平第一首诗
名字忘了
内容大体是青春年华美好时光
呵出的白气总跟在眼前
扯了这么多不相关的
其实是想说在一九九六年冬天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儿
她笑起来很好看……
但我不敢写下去
怕会忍不住哭出声音
⊙ 2001年夏天
1.
噢,他长啸一声。这异常美丽的
作为被铁轨分割成两瓣的遥远的布景
从武昌火车站开始
他红色的上衣搭在膀子上,人群踩着
破裂的啤酒瓶来来去去。他剩下他
皮肤在傍晚发出金属的光芒
“笑声撞击着泪腺”,他像父亲和丈夫
逃脱一段生活,投进另一段生活
距离模糊。他和大多数人的感触相同
抑制不住地绝望和忧伤
饶过猎户星座,看见长发的女人
“如我这样的爱,如我这样的恨”
他跳上轮渡。隔年才记起
未合拢的长江大桥把夕阳架在中间
辉煌使所有远观的人群惊奇
和感动。到岸后,天色无可奈何地阴暗
2.
捡起修长的臂,暗红色的梦境让大多数
家具、生铁、脑袋和小皮球一起膨胀
他青涩的独白逐渐只有他自己能读懂
终于连一只袖子都被风吹走
在成都,她说。“让我来洗清你的罪过”
隧道口的两旁站满红色的木棉
剃平顶头的男人们喝啤酒
在火锅与美女之间日复一日。因此不懂得
欣赏静音之中的美和圆润
这就使她雅致的修养与城市格格不入
3.
把点燃的香烟掷向太阳。至少一半的人们
终生活在末日的恐慌之中
她的神停留在古老社会的长袍里
空间次序乱得超越想象的极限
姐姐,我时常想
“走到这条街的尽头,向左看
会不会突然撞上雅鲁藏布江的水流”
后来不写诗了的兄弟们
在怀念中忧心忡忡
那么,经过祥和里四号院
是否可以听到窜出来的琴声,以及
爬满了整条街的文字呢
我以为胜利在望,世界会迅速成为我们的
为此忽略掉了相亲相爱的诸多细节
“时间在前后之间转换”
拐弯和直着走都可以碰到自己
与自己陌生地瞥了这最后一眼
2004-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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