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的海访谈：守口如瓶/姚彬 李云
1：说说七月的海这个名字的来历。我看你在很多刊物发表诗歌，一会用“七月的海”，一会用“李云”，是随意的吗，还是特指的？
答：“ 七月的海”原本是我一首诗的题目，我刚上网时叫雁过秋空，后来写了《七月的海》，在一个论坛贴时，网名也用了“七月的海”，没想到就叫起来了。也许是生在山中、长在平原的缘故，我更向往大海，朋友们总是喊我“海”“海海”，我喜欢。另一方面，自从我叫七月的海后，在网上遇见了好多事情，为此我也愤怒过，愤怒时，如同海上风暴，后来我就明白了：谁让我叫七月的海呢？海啊就要允许泥沙俱下，就要学会海纳百川，但愿有一天我会变成静海。至于刊物上用李云，或者用七月的海，我感觉都无所谓的，随意好了。
2：看了你写了很多爱情诗，很激情很大胆，有时是狂热的爱，有时是彻骨的恨，生活中的你也如此吗？
答：呵，生活中我也想这样，可是我的爱人不给我这个机会，他对我非常疼爱，甚至是宠爱、溺爱。我想与他有一番爱恨情仇，可他总是那么宽厚的笑，人说抬手不打笑脸人，那我就尽情地享受他的温暖吧。我的生活非常单纯平静：上班、回家，这一成不变的生活，谁也看不出我内心隐藏的风暴。
是的，我写过好多爱情诗，可是真正懂我的人都说，看上去我的每首诗都是爱情诗，如果理解后，就知道我的每一首都不是爱情诗。因为我的疼痛孤独，并非来自今世的爱情，那种骨子里的疼痛仿佛天生就有，我的诗中有着前世的记忆，我相信，我在前世一定死去活来地爱过，而我爱的那个人，今世，并没有与我一起来到这个世上。
4：你怎样看待你最近获得的女子诗报的年度女诗人奖？
答：这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说真的，获这个奖我感觉很意外的，看那段时间大家在网上投票啊干嘛的，好热闹，而我那段时间工作很忙，几乎不上网了，没想到后来他们把这个奖给了我，所以我意外。从另一个方面看，我还是很感激女子诗报、五月诗社、香港两岸三地女子诗歌研究会，特别是晓音姐，她对我说你诗写的好，获奖是应该的。其实，我还是有些不安，我感觉好多姐妹比我写得好，我想把这个奖给别的姐妹可能效果更好，我只是一个小工人啊，就是获了国际大奖，也摆脱不了在生产上干活的命运，而别的姐妹就不一样了，她们有的是编辑记者，工作与文学有关，获奖了可能还会受到单位表彰，而这个奖给我，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5：在你的诗歌创作中，哪些诗人对你的影响最大，包括国外和国内的。你最喜欢当代哪位汉语诗人？
我刚接触诗歌时，读的是《普希金诗选》和《拜伦诗选》，所以我的诗歌写的很抒情。那是90年左右，当时还读到了埃利帝斯的《疯狂的石榴树》，好激动，几乎要背下来了。那时还读到了萨福，火热的萨福啊，让我感觉她是我天生的姐姐；我还很爱荷尔德林，冥冥之中，感觉他就在我身边。而我再次读到外国好诗是在2002年以后，这中间隔了十年啊。我读曼德尔施塔姆、读策兰、读里索斯，以至后来读希尼、读里而克……啊，喜欢的诗人太多了。我喜欢茨维塔耶娃，她的倔强她的苦难，常常让我欲哭无泪。我喜欢美国自白派诗人们，他们天生的苦难，又有几人理解？可我理解，那些苦难啊那些生生死死，那些崩溃！
汉语诗人中我读多多、读王寅、读于坚、读李亚伟默默王小妮杨森君、读平行上那些诗人们……能读到的都读。喜欢的诗人也很多，如果一定要加上一个最字，那就是李亚伟了，他的诗写得好男人。
6：说说你的写作习惯吧，是灵感，还是苦守。
答：灵感，绝对是灵感了。其实我是一个很懒散的人，如此懒散的人却在去年写了近百首诗，有时我自己都奇怪。灵感是什么东西呢？我总感觉它明晃晃的，很恍惚。有时我正与爱人散步，我会突然说回家，我说我要回家写一首诗，要不一会就忘记了。有人说一首诗要改它十遍八遍，可我没那个耐心，也许以后会有，如果真那样，一定是不靠才气激情写作了，靠什么经验呵智性等等，我有时怀疑，那样还有诗吗？前两天我写了一首小诗《哑地》，从标题到内容，我自我感觉都好，写得很超现实，有人说是在玩语言游戏，我才不那样认为呢，我怎么看都是一首好诗，嗯，人有时就需要自信些。
我不知道你说的苦守是什么意思，苦守能守来一首诗吗？我写过一首《致丹东》，我最初读到丹东的故事时，是在2001年，那时莫名的疼痛，不，是对丹东的疼惜，而我真正写出这首诗是在2003年，我当时写这首诗时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我是不是潜意识里早就想为丹东写一首诗了呢？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苦守。
7：从照片上看，你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为什么在你的诗中处处是刚烈和激情呢？
答：谢谢你用了“温柔的女子”，而没用“淑女”，我现在越来越不喜欢“淑女”了，感觉它就是“假正经”的代名词。
你刚才提的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感觉困惑：每次对着镜子，我都在心里说，这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女子不是我，我应该看上去更像武侠中的梅超风才对。刚烈和激情，是不是骨子里就这样呢？人是双重性格或多重性格的，我甚至想我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魔鬼，也藏着一个天使。有人读了《呼啸山庄》后，说男女主人公希思克利夫和凯瑟林是同一个人，他们就是作者艾米莉的化身，我很同意这个说法。
艾米莉也是一个时时让我牵挂的女子，她沉默坚强，而暗自又被她所理解的事物充满，而她的内心深处又有多少的刚烈和激情呢？你只有读了她的《呼啸山庄》后，才知道。
8：我注意到你的诗歌中总是有很多出其不意的想法和句子，你是故意为之呢，还是水到渠成？
答：首先说我喜欢诗歌语言的陌生化，如果我读一首诗，诗里都是陈词滥调，那我就连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具体到我的诗歌，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让那些陈词滥调出现的。
我诗中有出其不意的想法和句子，我想决不是故意为之，因为有些事情，你一旦故意了，就有“做”的嫌疑，我的性格是一切顺其自然。前两天有朋友从《星星》上读了我那首《无病而恙》，他说这样的结尾只有七月的海能想出：“现在我瑟缩在他的怀里，手脚冰凉/他像扳下一片鳞甲那样/从我的耻骨上，扳下了一块块月光”他问我是怎么想出来的，我说这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从骨头上扳下一块块月光，这种悖论和荒诞可能一直都是我的强项，这里的“扳”我用了扳手的扳，与我的工作有关，而我这首诗是一气呵成的，根本由不得你去想什么技巧，我很多诗都是一气呵成，修改不了，有人说闪电是不能修改的，也许就是这个道理。
9：很多人说，你的诗歌在女诗人中是绝对很好的那种，也引起了很多刊物的注意，但我总觉得对你的肯定还不够，你是怎样看待这一问题的。
答：肯定什么呢？梵高在世时，有谁肯定过他呵？
再说现在肯定我，还为时过早，等我写出像《神曲》《杜伊诺哀歌》那样的作品后，再肯定我也不迟。有人听这话，也许会说我太狂妄，而事实上，我从年龄不大就对诸神、上帝、天堂、地狱开始追问了，我有我自己想像中的天堂地狱我有我的上帝，妈妈说，从小到大已经找过64家神医巫婆给看我“病”了，而这不是单纯的迷信，这是苦难也是财富，它们像我的不动产一样封存着，可是从我的诗作中你们又读到了多少神性的光辉呢？没有，几近没有！也许未来会有，也许永远都不会有。天呢，我最终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会创造什么，这要看我与这个世界的机缘了。
也许受尽磨难后，最终还是守口如瓶地离去，这也没什么，只要我的孩子幸福成长、我的父母安康、只要我与爱人相守到老，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至于那些尘世浮名，又算得了什么？还有，像我这个家族几代人都从事电力，而我又写出了什么呢？不要急着让人肯定吧，要做的事情那么多。但我要说，如果有一天大家都知道了李云、知道了七月的海，那一定有《星星》诗刊晓静姐的功劳，她是今天这个社会少有的好编辑。
10：你在电厂上班，好象还是在一线，工作很忙，诗歌对你工作有什么影响吗？好的或者坏的。你的单位怎么不给你考虑到“文字”部门工作呢？那些人都不知道你在诗歌创作中取得的成绩吗？
答：诗歌只是业余是消遣，不会对工作有影响。我在生产一线，工作很忙，也很充实。只是每个冬天都那么难过，冬天就是我的受难日，我们的设备都在室外，还是高空作业，我很怕天寒地冻中在室外监护。
在我们这样的企业，有谁因为诗歌到文字部门工作呢？生活告诉我：诗歌是无用的。
我在诗歌创作中取得过成绩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11：以前经常看到你在网络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最近却很少看见了，是因为忙吗？还是多网络写作有什么微词？你应该是因为网络而产生的优秀诗人吧，你同意这一说法吗？
答： 忙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是一份厌倦。
我对网络写作说不上什么微词，但我知道网络作品实在是良莠不齐。很多时候，我想离开网络，但我也知道，我是离不开的，我的确是因为网络成长起来的。尽管我在结婚之前写过那些分行文字，我想如果后来没有网络，我可能就不写诗了。我现在不是不上网，而是学会了潜水。
12：你最喜欢自己那一个作品，说说你当时的创作动机。
答：从近期作品来看，我喜欢《幸福在削足适履之后》。我愿意把这首诗献给尘世中那些渴望真爱、有道德感的人们，我愿意把它献给天下有情人。一生中谁不曾爱过，可是激情过后，你是渴望走出去再次遭遇激情呢，还是固守自己的城堡？我告诉人们：固守自己的城堡吧，因为你们曾经那么深的爱过。如果彼此相爱，为对方受些委屈又有什么呢？努力适应对方，不去当逃兵，不一叶障目，学会打开第三只眼睛，在琐碎的生活之中学会真爱吧，因为：幸福，就在削足适履之后。
写这首诗时，听说一个朋友离婚了，我们都感叹，他怎么又离婚了呢？我就在想，如果第一次婚姻你没勇气继续下去，那么第二次你还会半途而废。正好那时我在看电视剧《京华烟云》，开始我很为木兰叫屈，最后看她还是赢得了丈夫的心，我就在想她为所爱的人受的那些委屈是值得的，也许因为这些才有了这首诗吧。有人读了这首诗怀疑我的婚姻，而事实上，我的爱人从不给我任何压力，很多时候他把我当成了孩子，他常这样对我说：幸好我娶了你，要不你嫁给谁我都不放心。
13：我们都那么熟悉了，原以为要问你很多深刻的问题，而真正要谈时，却不知道提什么问题了，那就此打住吧。祝你创作丰收。耽搁了你的时间，不好意思啊。（呵呵）
答：谢谢，我也乱说了一气，谁让你像太平洋警察呢，我对警察从来就不讲道理
2006-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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