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一遍
就让那些春天的风再吹过来吧
这些凋零的花儿
要再开一遍！她们要大朵大朵地开
她们要小朵小朵地开
她们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她们想开到哪里就开到哪里
她们要把红的开成白的
把白的开成紫的
把紫的开成黄的：开花——开花——
她们只知道开花
哪里还管什么寒霜雪剑严相逼
她们疯狂地开
纵情地开！那些所谓的爱情和溃不成军的忧伤呵
被一阵风儿吹远了
那花的颤栗，这花朵深处沸腾的蜜
被一阵纯洁的泪水淹没
2006-9-3
◎我来到这里
为了避开水草的缠绕
为了避开螃蟹
小虾、以及凶猛的鱼群
我来到这里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做一个隐士
但我种下了一枚月亮
种下了两亩菊花
我有决心把自己种成
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也有决心在身体里种下
一个明亮的祖国
当湖水反光
当湖水吐出闪亮的云朵
我用无法兑现的激情，在水落石出中
推动着善良的轮子
那无边的宁静和开阔，抱紧了
我的车辙
2006-9-3
◎飞临
不是刀光，不是剑影
让我就这样展开吧
缓缓地展开，湖水一样轻柔
当紫霞闪过，没有人对你说起
那些残酷的美……
是的，忘了
都忘了，我在遗忘中再一次
白云一样飞起，像鹤群
飞过秋空——
2006-9-3
◎病中
那只大鸟，叫声满是怪异
我相信它也在感冒、咳嗽、
发低烧。输液管悬空了这个秋天
一只天鹅来给我注射
一只天鹅
来给我抽血，我怎么看她们
都不是护士小姐。一场暴风雨
已越过鲸的脊背
我等待着新一轮的浇灌，我渴
2006-9-5
◎空镜子
怎么也不能确定一辆豪华汽车
会被一场大雾拆散
一个村庄会失踪于一场大雨
高高在上的月亮
一旦被摘下，就变得脆弱而透明了
像空镜子、像水泡，一次次被浮出水面的红鲤抹平
这个夏天，她终于
放弃了水中物什，在飞翔中
轻轻接近一朵昙花：轻轻舞去。一袭白裙。偶尔解开长发。
她不知道，植物的体内
还有另一条河流，另一条……
在无边的下陷中，她含住了花朵们无边的忧虑
2006-8-26
◎偏执
雨水像一阵阵婴儿的哭声
洗涤着你惊愧不定的样子，你摸着颈间
莫须有的斧头，对前来索命的小鬼说：
“我不是一棵树，你这一家伙砍下来
看到的，只是一条无头鱼”
其实你更盼望自己是蝴蝶，或者是
一只闪光的鸟。你对这尘世，有着深深的倦意
但你还不想毁灭，你只想远走高飞
你转过身，往钟声里摁着
一枚枚无奈的钉子，躲不过的
总是那暗处的冷，这血腥……
2006-8-26
◎沿着雪路
白，太多的白
带走了鸟儿
带走了一只黑色的鸟儿
一只白色的鸟儿
那只蓝色的鸟儿呢
那只透明的鸟儿，也不见了
一阵风过
我从头上拔下一枚蓝羽毛
又一阵风过
蓝色鸟儿横在路上
2006-12-30
◎读里而克
晕晕的，恍惚
半梦半醒之间，我笑你绅士
你不是我喜欢的
可我，又在读你了
我那么喜欢你的《杜伊诺哀歌》
也许真正的恍惚
来自一本书，129页
我读：“有人群的地方必有谬误……”
这个时候，我就醒了
我醒了，我不在人群中又在哪呢
我衔紧杨柳枝飞出一段
又飞出一段
一只灵魂之鸟，不断咳出电钻、射钉枪、人间烟火
你说，这是最要命的
哦，里而克，你别想吓我
我会动用
一座发电厂的热能
来反对，反对你的布里格
那三百年的阴冷
2006-12-28
◎被一条河流带走
我原本可以一直蓝下去：蓝得透明
蓝得颤栗，蓝成一片海
可是我放弃了，现在我只是红着
在你手里，以一杯红酒的形式
红成一生的醉意
我爱了吗？可我，是这样沉默
沉默成一个午夜的失眠者
那马刺、那鞭影、那不朽的野性呢
这一切于你，都不成立
请熄灭我，像摁住一滴海水那样
摁住这粒火，摁住一生的醉意
可我已被带走。被一条午夜的河流
带出很远，很远了
2006-12-17
◎墓志铭
谁能用绳子绑架一朵云呢
谁也不能用圈子
圈住一阵风
坦荡荡，她走向了柳暗花明
坦坦荡荡
她从不相信绳子、圈子和套子
2006-12-17
◎而我是海
裸奔，不停地裸奔
尖叫，不停地尖叫
喧哗，不停地喧哗
撕咬，不停地嘶咬！一只乌鸦煽动着黑色翅膀
一只乌鸦搬动着黑色影子
一只乌鸦制造着巨大的声响
而我，是海
我是海，有着天生的激情和暴动
月光下，却深深地
屏住了呼吸
今夜，妈妈教我
用小人渔的声音轻轻歌唱
那童话般的爱情
消解着，消解了乌鸦们的歇斯底里
2006-12-17
◎我的影子
我被月光埋了，被海水葬了
我被葬在一粒水母里……她还是不甘心
她在人间不断地搅动我、复制我
克隆我，她从我的泪珠里
搅动着我的过去，从我的心里挖走了一个男人
她是谁呢？从她的眼睛、腰部
从她的手段看去，她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可有人说，她是我的影子
是海的影子。今夜，她拆散了
我的三个手机：三星、TCL、西门子
当她确信，再也挖不走什么了
就转过身，冲着我的结婚照片
呸了三口，而我的灵魂
刚好附着在我的照片上，啊这女人的口水
又腥又粘，害得我在水母里
蠕动了整整一个冬天
2006-12-17
◎乔迁之禧
湖水一会儿绿、一会儿蓝
而灯光，是多么柔软
那么多爱情鱼
情愿陷进灯光里
不出来。我们在灯光下
搬动花瓶、桌椅
搬动一屋子的甜蜜，偶尔碰碰鼻子
亲亲脸……嘘，这样的时刻
别去吵醒
两只爱着的喜鹊
这样的时刻，应该让雪淞
都回到树枝上；让幸福
缓缓地流过；让我微笑着看见
你的白衬衣还在白
你的黑头发
多么黑，而床头
那副静物画上，我们共同爱着的女人
是多么妩媚
2006-12-18
◎12月18日，锅炉点火
风，往南吹
吹一个并不明朗的早晨，吹着卡车、行人、结冰的心
风在吹，吹我的北方
吹我的鲁南大地
风啊吹吧，没有人见过
风从荒凉中，吹出一座发电厂
可是，我见了
我看见在结冰的十二月
一台百万机组，被风吹出云、吹出绿来
风，顺着风吹：12月18日，百米高的烟囱
把沉寂，吹成了云烟之美
2006-12-18
◎爱上狮王
带着前生的惯性，一道强光
直直地打在我身上
臣服于激情、臣服了想象
——你是我的
一个人的狮王：安全帽下摘走眼睛
对讲机里，拿走声音
鼠笼电梯里，偷走了
巧克力心脏……后来，你把我重新安装
鼻子、眼睛、嘴巴、森林
河流、蕾丝、花藤，可我是多么忧伤
——那颗心，那颗心呢
亲爱的，亲爱的狮王
我只要那颗巧克力心脏：一点甜、一点悲凉
2006-12-13
◎穿越
是谁在尖叫，是什么在撕扯
这大地的神经
这神的耳朵……整夜整夜
我清点着神的月光：零米、十四米、十七米
大地动了，城市动了，我动了
石头落下来，树叶掉下来
云彩砸下来：那只蓝色的鸟儿，惊叫着
惊叫着，为什么从耳道里飞过
当它呼啸着
从眼睛里穿越，我打劫了一枚鸩之羽
最后，是一只秘密的鸟儿
请允许它秘密地穿越，而我，也在穿越
从大地的根部、城市的底部，我衔紧了一枝迷迭香
我穿越，我不停地穿越
身体里飞着，神的浪花和香火
2006-12-13
◎幻美
我想把那片叫不出名字的花，叫成红罂粟
或者紫苜芋，这两种花
我都没见过。没见过的东西
总有一种神秘的美，我相信你也是美的
我没见过你在水中的五官
所以我一次次在想像中把你拆解：
这是你的鼻子、眼睛、口舌，这是你虚幻的腮
它一翕一合，能蝉鸣般
发出好听的音乐。在你变回月光之前
我要从高处悄悄地滑落
以云的形状，与你演绎一场水世界的悲欢
——是的，我们来过，而后消逝
而爱情在消逝之前，曾以罂粟花
或者紫苜芋的名义，给过我们致命的谴责
2006-10-1
◎彼岸花
雁鸣里，总有藏不住的
一两声冰冷
而牛眼鹅眼，有什么才能照见前世的忧患
我不得不动用
最清澈的记忆力，翻来覆去地擦拭
这水中的月亮
擦不掉的，是另一个我，另一个。
我看见恒河
依旧在漂洗着那么多
亲人的影子：那么多，灰朦朦的
而又无缘无故
无缘无故，我一次次把十指
捏造成莲花
而一条逆行的河流：让花，更像花
2006-9-22
◎嘶马河
那么多马，那么多马在嘶鸣
那么多马，那么多荒唐和野蛮
逃不过的，这野性的呼唤
我爱上了那么多马
我爱上那么多马做什么呢
我一个人战栗着，回头看：嘶马河
——嘶马河
——嘶马河，是什么在拍打和嘶咬
是什么在平定和暴乱
血，如雨点喷溅
在某地，我被喷溅成神经质般的乡愁
我神经质般放养着那么多马
白马黑马天马神马
那么多马！那么多马嘶鸣着
搅疼了，整整一条河流
注：嘶马河，我家乡的一条河流，也是地名
2006-9-22
◎静海
一束夕光，从窗间漫过来
我有了瞬间的恍惚
我沙沙地笔录，偶尔吐出灵狐的气息
窗外的天多么蓝，我在沉默中
一再放逐着自己
我用水的刻度，轻轻说出那些不安分的血涌
我说出了爱、妩媚和丰饶
2006-9-16
◎复活
我是不死的：夹在机器的空转
和风花雪月之间
我所有的冷，都不成立。
在一阵烟尘之上
一朵野花之下，我用唯心论的矛与盾
护住了身体中的黄金
一声鸟鸣之后
我复活的爱情，再一次滑入黄金的轨道
是的，我是不死的
我的大海承载着幸福的风暴
这爱神铸就的波涛
在起起落落间：由我，一个人掌管
2006-9-16
◎沙坡头，兼致爱人
是什么在暖暖地贴近
这细沙拥吻的双脚，已不能替我们说出。
爱有着巨大暗边，我们说起过滑沙
说起了羊皮筏子和你的家乡
我多么想回到1996年，倒退着
缩进青春的怀抱
单身公寓内，我们拥抱着嵌进那面镜子
在拥抱的温存里，我们可曾说起过这一天
这一天，我抵达了你的沙坡头
我抵达的那颗泪珠，正轻轻地流经你少年的喉结
2006-10-27
◎隔着三米
我直直地走向你，第三根廊柱
我直直地走向你，一头石狮子
我知道，你等我很久了
很久了，我一直走在月亮下
我没穿鞋子，我的脚知道
我爱你，我的心知道
“求求你，别伤害我！”
你突然含住了我的乳头
一头石狮子，突然含住了一个女人的乳头
困兽，我亲爱的困兽
今夜，我们隔着三米；我铁石心肠的困兽
今夜，我只能抱着自己
2006-10-27
◎反对者
无所谓的，这世间有多少恨你的人
就一定有多少爱你的人
有一天为你唱挽歌的，不会是八哥
也不会是乌鸦
而是一群超现实的鸟人
它们穿着黑色葬服
从天河上泼下——
草民之歌
顺民之歌
良民之歌
刁民之歌
2006-8-2
◎紫罗兰
这么多年
我都看见她在与一条绳子纠缠
她忘情地跌落
从绳子的一端被一脚踩扁
被踩扁就被踩扁吧
为什么还要用花香紧紧地抱着亲爱的脚尖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贱
当我在愤怒中
长成带刺的玫瑰，我看见她在孤独中
自己勒死了自己
2006-8-18
◎ 2006年7月诗选
《人鱼公主》
为了一小片海水，你给出了
所有的陆地
为了纯粹的自由
你割断了所有的绳索
天空整夜蓝着
一枚苹果，凝聚着早熟的光
不眠的鱼群，游出微小的惊慌
你从深海中转身
蓝色泪珠收藏了人间王子的忧伤
我也有坚硬的忧伤
而不朽的善良只允许我露出：一枚粉红脚趾……
2006-7-6
《经验》
小狗是不捡拾金子的
小狗只啃骨头，当你不断地用小狗隐喻弱小
我终于读懂了
一个男人的孤独
我相信一个大男人也有着小委屈
你挣扎、扭动
激情一次次死去，你以守为攻
而子弹，在洞穿世界的瞬间
洞穿了经验。我们都有被伤害的经验
2006-7-6
《构建》
这透明的悬垂
这圆润的滴落
这荡漾、轻颤，这月光下魔兽女郎的微微叹息
都是我安排的
像一个温柔的侵略者
我以最温柔的方式构建着理想世界
马在山中吃草
鱼在深海闪烁
当雨点穿过雨点
当风绕过风，你会看见一粒倾斜的光
正把幸福吵醒
2006-7-6
《那时的俄罗斯》
不要再对我说起叶赛宁
我对天发誓，我从来都不认识这个春天的浪荡子
就让他在灰暗的小酒馆把春天
喝成秋天吧，这与我没有多大关系
就让他左臂拥着卡秋莎、右臂抱紧可怜的伊娃
他左拥右抱过多少女人
对我来说，都是那么一回事
而事情的关键是：那时的俄罗斯还没有盛产骚
那时的俄罗斯
遍地都是“穿裤子的云”
2006-7-6
《布列瑟侬》
一匹幼狼在尖叫，你可曾爱过布列瑟侬
一匹幼狼露出尖叫和骨头，你爱过布列瑟侬
布列瑟侬，是狼群露出尖叫和骨头
是朽木露出尖叫和骨头
布列瑟侬，叶子落下来叶子飞上去
叶子落下来飞上去……布列瑟侬，一阵狼哭
穿过了耳膜、秋水，穿过了泪
2006-7-10
《蛇》
慵倦、恍惚，一条蛇爬出洞穴
它微微喘息
我说它是母的、温柔的。
一条浪漫主义的蛇
不带半点血腥。有人在半夜杀人
一把匕首让夜晚
比白天亮，让血更像血
而蛇，爬过血液
无视这裸呈的、而又隐秘的世界
是的，对人世
它不理解也不惊奇
但对黑暗，它有着无限的轻蔑
2006-7-11
《蝉》
白云之端，你我平举双翅
双双飞往乌有乡
红烧油炸中
你没了前世，我的来生也是一片乌有
可是总有斩不尽
杀不绝的，叫声一片连成一片
就是在火海油锅中
变成美味，我们说好了也不脱下金黄的铠甲
注：蝉是我们当地的一种美味，吃起来，我总感觉好残忍。
2006-7-17
《温馨》
整个晚上，我都想说出温馨这个词
整个晚上，温馨都如紫色花儿，在我的额前飘来飘去
有那么一会儿，我轻轻地
把它们抱在怀里：落叶、流水、玫瑰红
一阵恍惚的秋天的味道……爱人的衬衫、儿子的外套
我的衣裙，我一件件折叠，折叠成四四方方的云
我爱上了这一刻，经过我的一件件衣物
都有着阳光的抓痕
我被什么弄疼了，顺着一个个白色线头
望过去：原来温馨，也长着毛头小刺
2006-7-20
《他，一声不吭》
用手、用牙齿
用肝火，他恶狠狠地搅动着桶里的水泥
他不知道空中飞舞着硫酸
和爆炸，他不知道人会致命于三两星烟火
他们都是当地的农民
他们种田种地
他们跑进我们的蓄电池室种人民币
其实是卖命。这个在禁区内抽烟的农民
因被我们责骂，而青筋暴跳
他蹲在地上，用牙齿
用肝火继续着手上的活路：一声不吭
2006-7-21
《进化论》
这么快它就背叛了自己
昨天它还把自己
比作一棵树，今天它又说自己是一条鱼
至于是鲨鱼、草鱼
还是食人鱼，这都不重要
一棵树，也许能够制造一些阴影
而一条鱼在大海面前
是渺小的，它不足以掀起三尺风浪
2006-7-30
《水晶之心》
白云飘过，她坐在云上笑问：“你身边有那么多鱼儿
你有着风骚的同类
为什么偏偏爱我？我不相信……”
“我就是沉入湖底，也能看见你美丽的影子飘来飘去
有那么一刻，我以为就要拥抱你了
可是你又飞走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她相信这是他真诚的回答，可是飞鸟就是飞鸟
游鱼就是游鱼，谁也拥抱不了谁
“我要从两个世界爱你，灵与肉我都要！”
“不，我只有一个世界：灵魂的世界。”
这是N年之前的一次对话。与谁呢，她想不起来了
N年之后，她作出了这样的回答：灵魂的背叛罪不可恕，我的世界不该有你
她不知道自己是鱼儿是鸟儿还是一片云
她只是在深夜听见了菩萨的叹息：孩子，红尘百年，你还是不解风情。
她流泪了。她知道N年之前
菩萨给她安置了一颗水晶之心，今夜
她必须捂住水晶最后的光焰，回到菩萨身边
2006-7-30于邹电
◎ 2006年5月6月诗选
◆2006年5月诗选
《花儿开了》
这片灌木丛开花了
细碎的花儿像枣花
而星星点点的
花香，像极了那些羞怯卑微的乡下女孩
这片灌木丛开花了
无边的寂静中
花儿开了花儿落下，无边的寂静中
没有人叫出你的名字
2006-5-26
《怀念》
一只黑背鸟从廊前飞过
一棵香椿树把风
搬到对面的樱桃树上
一团黑色的影子从我背上
移走大块的黑暗
白云飘过黑水流过
有那么一刻我被卡在记忆的百页岩中
一双抓不住什物的手
抓紧了一小块黑暗
白云飘过黑水流过
当一只大鸟从我头顶上掠过
我看见一团黑影尖叫着
落在爷爷的墓碑上
2006-5-24修改旧作
《返回》
这些幻觉的鸟儿，从天空飞来
又飞回天空。它们在一块块乌云之上
逆风飞舞，嘎嘎的叫声
把黑暗的背景
涂得更黑。这个时候
我总是藏身于夜晚毛茸茸的巢穴
在鸟儿掀动的黑色飓风下
我抓紧了
身体深处一小块
坚硬的黑铁，看生命一点点吐出温暖
和湿润，我不再说话
这销魂的沉默，搅动着黑色漩涡
黑色闪电之下，我学会了呼唤
呼唤那些幻觉的鸟儿
再次飞临：我看见众鸟
正在黄金的高度试飞；我看见鸟儿们
正带着奔腾不息的雨水
引领我返回，返回那座光芒四射的天空之城
2006-5-20
《灵魂与纠缠》
你依然不能平衡头顶上的云
和内心的海，那么今夜你就连酒杯一起吞下吧
我知道你习惯用颓废
填补黑夜的窟窿
我的爱人，你知道我还会走失
下一次你找到的
将是我画在草叶上的眼泪
和别在朽木上的耳朵，但这些
都不是我
我知道该腐烂的
总要腐烂，有生的日子
我只用灵魂与你纠缠
百年之后，你的毛孔里会长出青草
我的灵魂之上
也堆满了落叶。当玫瑰花从长眠中
张开嘴咬人！亲爱的，我要你归还我那颗金子般的心
2006-5-15
《迷醉》
啁啾——啁啾——
凌晨五点，山雀儿就在树上叫了
清亮亮的
啁啾——啁啾——
妩媚、迷醉，有什么也在等我
等我缓缓地……张开翅膀
啁啾——啁啾——
你看：一群白蝴蝶
飞啊飞啊真地飞过了太平洋
啁啾——啁啾——
当一群疯了的迷迭香
长出阵阵海浪，我多么盼望长成新人
啁啾——啁啾——
我在低低地飞翔
甜蜜、温暖，我满身荡漾着幸福和蓝
2006-5-20
《初夏》
不是一两声鸟鸣，是蔷薇花上
那滴怪异的水银，把我们从晨曦中惊醒
一颗清澈的心，就要滴落下来
这绿肥红瘦的五月，白杨叶细细地
吃着花色，而禅定万物的神灵
在我无法抵达的空间
始终微笑着：一阵清明的风
银狐一闪，不见了
而那时，我正和阳阳追赶一只蝴蝶
我们欢叫着冲下山坡
草地上，我们捉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幸福的合作，被小黄狗和布谷鸟看见
2006-5-12
《羞愧》
写下的文字，像梦中的呢喃和呻吟
让我疲惫和羞愧
1992年，我焚烧了所有的日记
前几天，我又关闭了博客
萨福抱着诗歌跳下悬崖，卡夫卡临终时
要求销毁他所有的作品
我似乎懂了……读着他们
我产生了这样的幻觉：亲爱的人曾经来过
隔世的呼吸，一点点唤醒我
萨福、茨维塔耶娃、塞克斯顿，姐姐们来了
又走了，惟有爱琴海昼夜呼唤着
我又一次低头
亲吻儿子，笑涡里落下一只迷途的蝴蝶
2006-5-9
《比如今晚》
比如今晚，她就是直直地躺在病床上
也会被海浪打湿。她看见那么多游鱼吞吃着电光火花
而切割王空压机风镐，绕过白天
绕过阵阵青烟，依然在尖叫
工地，依然在烧烤一万只老鼠
此刻她紧张地翻身，把身体做成了
蓄势待发的圆弧，她要从钟声两端射杀那群莫须有的老鼠
她吞下黑暗吞下闪电，穿过阵阵海浪
她看见枝头月光在起舞，一群金色小虫在唱歌
歌声里，她是倾斜的
倾斜着，被床前月光带走
2006-5-28
◆2006年6月诗选
◎ 《致H》（7首）
题记：爱着的人，让幸福不知所措
《致H》
为了这幸福地抵达
我划动着蹼型双脚，整整一生呵
红玫瑰开了谢
谢了开：多少次比肩
多少恍惚……都经过了
这是无限交错的
一个点：灵魂
拒绝疼痛，而肉体在彻夜尖叫
多么一样啊
这尖叫的身体，这果实深处尖叫的核
这迷茫、崩溃……多久了
多久了，一轮太阳想病在海上
而我却想
冰在你疼痛的额头：亲爱的
我骨头滚烫
《致H》
不是横空出世，可是你来了
你咻咻地叫着
吞吃月光和海浪：你把一片片海浪推倒
你又把一片片海浪扶起
可是海浪是有毒的
有剧毒！当你试图用毒药来赞美我眼睛里的月光
我几乎不能自拔
我叹息着把几分慵倦缠绕在七寸上
整夜整夜
缠呵绕呵
这世间真有一种幸福的缠绕么
当一头海豹学会了用保险套，放纵的海
扯掉了避孕膜
《致H》
不再追问你到底私藏了
多少美人鱼，我只是遵从神的旨意
适时地
出现在你的岸边
看着月亮从你的耳轮上
升起，我忽然有了
片刻出神：什么才是丰满的
什么又是妖艳的
今夜，我不再与你猜谜
我有呼之欲出的身体，这就是
亲爱的罪证：裙裾
飞扬在风里，长发快乐地呻吟
这是女人的海
男人的海
这是情欲的海啊
海堕落，何需什么理由
《致H》
依然是这杯“情人的眼泪”
依然是这蓝色液体
这涩、冷、这微苦，我是多么迷恋
这是蓝色妖姬出没的夜晚
我把你最钟爱的
玫瑰眼影，偷偷换成了一滴金色蜂蜜
这唯一的甜，让激情充满了危险
暧昧挽起蕾丝花边
喧哗蜷伏着，情欲张扬
哦这旋转、轻醉
爱着的人，让幸福不知所措
你让我不知所措
赤裸裸的天空
有烟丝忧伤的味道整夜环绕
《致H》
一定是海浪
一定是你
一定是树叶在树叶的沙沙声里
把翅膀拢起
花朵，落日，星空
亲爱的人，你若迷恋这性感的腰身
这挑逗的曲线
你都有权利带走
可是上帝给我尖叫的身体
是让我感知疼痛，给我闪光的灵魂
是让我学会飞翔
今夜，站在小人鱼沉默的眼神里
我握紧了海浪和你
握紧了一朵花儿战栗的呼吸
《致H》
花间小道上，与你手牵着手走过
我忽然就爱上了蝴蝶
我爱的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我的心，心甘情愿地成为蝴蝶们的俘虏
我的人，心甘情愿成为你的俘虏
赤裸的风里，你让嘴唇寻找嘴唇
我让沙子寻找眼泪：“你瞧，那朵红玫瑰多么勇敢
竟然举起一截黑骨头燃烧”
玫瑰灰啊灰，扬起的风里是谁
在等待蝴蝶们反复确认：沙沙——沙沙——
多年之后，这“沙沙、沙沙”的幸福啊
被月光下的海上花
反复低吟，反复说出感恩
《致H》
当时间把我们抛进大海，你与我一样
都做了黑色蜂巢里的侠客
穿过浪花和喧闹
我们冒险去采摘传说中的花蜜
海底一朵巨形花里
超现实的隐者手提佩刀，不为情爱所惑。
此刻，就是足迹遍布水云乡
你我也只能徒劳地
徒劳地信誓旦旦
时间，是时间把我们推向了最残酷
也是最自由的一面
这硕大无朋的海啊，我们跳着8字舞旋转
我多么愿意毁掉
所有的荣誉，用以摆脱那些了无意义的纠缠
可是，“一艘永远走不出瓶子的船
又能去哪里呢？”
2006年6月于ZD
◎ 2006年4月诗选
《安抚》
我是那唯一的蓝帽子，安插在一群
黄帽子中间，我不时地望云
看天，偶尔站起来走动
MP3向我灌着
好听的音乐，一阵风吹过
我与身边的迎春花枝
一起晃动。我一直这样活着
在人间，恍若多年
我有时不得不承受
阴暗的语感，在看见或看不见的人群中
被几条柔软的舌头
带出很远。我吞下天空的粮草
和大地的腐叶，用一滴泪水
深入春天。泥沙制造了沉重
星光说出荣耀，我想这些都没什么
注：在我厂，戴蓝安全帽的是正式职工、黄安全帽是临时工。
《落草为寇》
上帝在疯狂地造假：眼睛、鼻子、眉毛、嘴巴
一字儿排开，却又总是扭曲纠缠的味道
当上帝在我们的头脑中安插钢钉、线团和强者的拳头
我们愤怒地集体出走。沿着新生的叶脉
一群失去灵魂的木偶，抑或散落民间，抑或落草为寇
我们无法说出新仇旧恨和甜蜜的恩怨
黑炭飞舞，闪电燃烧，我们的脸看上去很乱
上帝的心很乱，乱得不成样子。我们狭隘偏执
时时被暴力和恐怖充满。十丈红尘染着无知的病菌
而天空一寸寸飞走。阳光、诸神、河流
我们最终会被什么淹没？上帝说：蝴蝶成灰，花朵汹涌
2006-4-2
《养虎者言》
不过是冰凉的雨水
敲打着头盖骨，不过是危险的符咒把妖精
还原成美女。天生的通灵者
什么都不必说出。年复一年
我在内心修筑栅栏，不过是为了豢养一头猛虎
2006-4-4
《熟了，已经熟了》
我们熟了，已经熟了
挂在枝头，风一吹，就要坠落了
我们熟了，已经熟了
我们手牵着手，爬上山坡
再往上爬，就走“下坡路”了
熟了，我们已经熟了
你就是摸索着，也能认出我的皱纹
我就是闭着眼，也能背诵你的呼吸了
熟了，我们太熟了
我们熟的彼此热爱彼此怀疑了
我们熟的一起对着镜子
恶狠狠地说：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多爱你！
2006-4-4
《曼陀罗》
这是化蝶后的三百年，我再生了
我是一朵曼陀罗
梁兄你呢，你怎么还是一只蝴蝶
看着你从一朵花
飞向另一朵，我不能不恨
当一只蝴蝶爱上另一只
如果不是出于缘分，就是情不得已
而一只蝴蝶爱上一朵花呢
一只蝴蝶也能爱上
满园花吗？这森罗万像啊
这偶露峥嵘
就让我再死一次吧，梁兄
让我再做三百年蝴蝶
且等来世，你教育爱恨我教育生死
2006-4-15
《坟场超市》
齿轮咬着齿轮，玻璃
吃掉玻璃，坟场之上
建设起来的超市：小姐
不是小姐，模特儿
不是模特。而在暗处
那些贫穷的鬼魂，裹着
阳间人的衣裳，在人堆里推来搡去
偶尔发出白杨叶般
吃吃的笑音，给人群带来不安
和骚动，仿佛有谁
在用一个刮风的林子，反抗
一个呜咽的村子
2006-4-20
《所伤》
草丛里飞出一对麻雀
草丛里
又落下一对
草丛里那么多麻雀
在做爱：叽叽喳喳，它们卧着躺着
模仿人的样子
它们叽叽喳喳，忘情时
会突然喊出一个人的名字，它们也会突然
流下眼泪，被什么什么
所伤……
2006-4-18
《青藤喊疼》
你夜夜打洞，我的周边纵横着
你前生的抓痕。你说你要抓出一个窟窿
带着我，逃出去。可你不知道
我是一棵青藤
抓紧脚下的泥土，我一生
走不了一步。亲爱的金毛鼠
为了你，我一生只长出
两片叶子：一片是多疑，另一片
还是多疑
一片叶子挣脱了肉体
向着你飞去；一片叶子留下来
连同我的身体，孤零零地
对着夜空，喊疼——
2006-4-15
《允许一只鸟儿》
允许它拢起翅膀
允许它把自己停在一树梧桐枝上
允许它叫唤
允许它唤来夕阳再唤来月亮
允许它忧伤
允许它在春天生出三颗忧伤的假牙
允许它扮演一只好鸟
允许它从龟壳里探出半个脑袋
允许它叫声耿直
允许它如一滴眼泪给出死亡的妩媚
允许它如一粒光落在水上
2006-4-30
◎ 2006年1——3月诗选
《冬天的夜晚》
我越来越害怕冬天了
好多天不敢出门，偶尔出现在阳台
也是对着远方发呆。可是今晚
我还是被你牵着手，走过了一座小桥
几排白杨、一片星空
你不时地摸一下我的脸：冷吗
你还攥起我的手，放进你贴身的口袋
你指给我看晾水塔的水汽
多么像一条苍龙。上楼时
你执意要背我，就像猪八戒背媳妇
你无忧无虑，单纯得像个孩子
后来，我轻轻地抵近你
就看见了两根白发，我很想猛地揪下一根
让你也像孩子那样尖叫
2006-1-8
《一个人的海，致谬塞》
沉下去！沉到亚德里亚海的水底去
这是一句谶语
可是缪塞，你一个人走了
我一个人去了
那唯一的海，什么都不能把身体打开
什么也不能
可是爱情，让我们不停地进入
进入，一个人的海。
缪塞，在威尼斯那可怕的丽渡上
我寻找你，以永恒的背叛
和不朽的温柔。
你用隔世之音回应着：海
海骸！死在威尼斯吧
让海水中每一粒沙子都发出绝望的光
可是谬塞
那命中的金发女郎，让我们不停地进入
进入：一个人的海……
2006-1-7
《喊风》
我喊你，用冰冷的子宫喊你
我喊你，用冰冷的骨灰盒喊你
我喊你，用星星用月亮用石头用落叶用天蝎的毒汁
我喊你，骑着流星的尾巴喊你
扮成蝴蝶的尖叫喊你
你来了，带着一阵又一阵风
而风的翅膀多么形迹可疑，心生荒草啊胆生结石
我喊你，请再一次
备好手术刀和止血钳
2006-3-7
《苏醒》
万物都在苏醒，惟有黑夜
向着春天凹陷。我闭上眼睛等待
倾斜的花香走在路上
惟有你，提前到来
这旧日的爱情，让我一次次哭泣
我想不起你的样子
更说不出是谁
在胃里搅拌混凝土，我失忆多年
而单纯的爱，一生只有一次
别再用肿胀的血管
运送烫伤，别再用烟熏火燎的舌头
舔舐最后那颗盐粒
这大海的体液又苦又咸
鲸背分割着巨浪，没有谁代替我们去死
2006-3-9
《诱惑》
我射出绿衣小人儿，他正向着你展开手臂
有时我会鼓起性感的嘴唇
更多时候，我用一把锐利的斧头砍向你
噢，这不是恶作剧
不是！你总是藏起来
你又在与哪个坏男人恋爱呢
我担心他们用糖衣炮弹
爆破了你的手机，当天空阵阵骚乱
我绝望地跳进水里。我溺水的地方
来年会长出一地百合花，可你认不出哪一株是我
我一直深爱着你低领的旗袍，旗袍下那些摇摇摆摆的花儿
送来一阵又一阵乳香，我是饥饿的婴儿
2006-1-12
《这幸福的一天》
而跳跃的小雀们，这一个个
不安分的动词
在雪地上，不断地构造梅花
在它们身后，我是一个闪光的名词
从欲望里长出，我不时地磨着
极端的锐角，如同大地
对骨殖的热爱；风不舍昼夜呼啸
如同我身体中的海
这幸福的一天，请允许魔鬼
把心间填满黑暗，请允许天使
给头脑镶上钻石
2006-1-1
《臆想症》
雪花漫不经心飘了一夜
大地把冷气都灌进了
那些阴柔的身体，梅花梨花女儿花
谁来移花接木？蜜蜂不能
而那只冬眠的蝴蝶
正患着臆想症：它爱秋风中半朵荷花
正如我始终爱着
那个不存在的人，怎奈山高路远
我牵一匹笨马跑啊跑
一生都无力抵达
还是回家吧，漫天雪花
养不活一只蝴蝶……
2006-1
《鸩之恋》
一只鸟也会三步九迹。它在空中踩着
祖母年轻时踩出的舞步，但它从不把左边的疼痛
移植到右边，更不去赶走杜鹃鸟空空的叫喊
它用左翅给出酒的形状，又用右翅
不断地安抚我，安抚我饮下那杯毒酒
当它在我墓前声泪俱下，我从十万米高空
朗声冷笑：亲爱的，你只知道你是运日
你怎么就不知道我叫阴谐？我们天生
就是一对连环杀手。这最后一出空城计
不需要谁饮鸩止渴，只需要掀翻情人的阴谋
注：鸩，传说中一种毒鸟，雄鸟叫运日，雌鸟叫阴谐
2006-2-22
《野地》
偶尔飞过的几只乌鸦，让我想起
这里曾是一片野地
如今一条起伏的高速公路
削平了那些坟头……2006年大年初三
当舅舅把我们送出怡心嘉园
送进电厂新村，一路上
我看见车窗外，尽是白杨树空空的枝桠
而停在半空中的鸟巢
盛满积雪，候鸟们飞走后
那些悬而未解的
身世之谜，在风中摇晃不已
2006-2-4
《哑地》
而海水卷起了舌头
只有海风
呜呜地吹着
吹黑了月亮的脸
却吹不沸一段海水的冷
哦，吹吧
吹吧，这天生的游戏
有罪的人，在海风中走失
无爱的人，在海水中受孕，生下了
一头狮子
2006-3-22
《囚》
很久了，我被困进这沉重的大海
我先化身为水草，后化身为冷眼的礁石
我做了大海一生的囚犯
从不想逃脱。我爱上了海底月光扬起的鬃毛
2006-3-22
《月的呓语》
像一条鱼整夜吞吃着多疑的光沫
我早已受够了这种折磨：你昨天搞了长毛的胡玛丽
今天又搞卷毛的张玛丽，现在又朝着我狂吠不已
狗日的，去死吧
我是天上一轮明月，岂能与地上那些摇头摆尾的母狗们成为情敌
2006-3-14
《逃跑的向日葵》
那时的太阳，是多么霸道
它揪紧了
千万株向日葵，而我正是
这千万株中
竭力逃跑的那个。
黑暗中，我藏起头颅
而沉重的肉身
为大地所有。我有时对着阳光
故意倒下去：我朝这个
专制的政府
举起的，是脚。
我先举左脚，再举右脚
或者举了右腿
再举左腿，我举着双腿逃跑
如同举着
一个阳萎的男人
2006-3-12
《春天的病》
赶在百花盛开之前，我生病。
春风用一只手
把纸鸢送往空中，用另一只手
翻卷着我的炎症
是一种什么样的痛
把我温柔地打开
打开再打开，吃药也没有用
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无端地把命运想象成大红色
噢我一点也不安静
泪水里长满了罂粟花
那迷人的放纵
祖国啊，我们还是谈谈死亡吧
如同谈论爱情
这春天的病，正一茬茬蔓延
从你的北方之北
开遍了大江之南
2006-3-3
《爱上蒙克》
爱上蒙克是在多年以前
那时疯女孩披头散发
趴在桥头上唱歌，那时太阳滴着血
我滴着血，不等河水涌出云朵
空中就飞过了牛头马面
爱上蒙克是在昨天
镜中有我洗不掉的胎记，而疯女孩
一路喊叫着，撞进我的身体
这嵌进记忆的雷管
和爆炸，这16岁的闺房，着火了
爱上蒙克只在今夜
这汹涌的火光，还不够汹涌
这女孩子的尖叫
还不够彻底：噢蒙克蒙克，我们一起吹哨子
蒙克蒙克，我们一起咬紧
不锈钢假牙
注：蒙克，挪威画家，其《呐喊》被认为是表现人类苦闷的偶像作品。
2006-3-22
《其实，祝福比怨恨更有力》
这么说吧，怨恨是一把刀子
它一刀一刀砍着黑暗，它不解气
这么说吧，怨恨是另一把刀子
它一刀一刀砍着你的肋骨，砍着肋骨的栅栏
它想一刀刺穿你的心脏，它不解气
而祝福呢？其实祝福比怨恨更有力
它是微笑是花朵是阳光，它是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鸽子
只轻轻一下，它就衔走了咬牙切齿的仇敌
2006-1-9
《一只螃蟹难道就不能篡改一个大海》
活着近乎绝望，那一刻，我眼圈滚烫却激动不起来
一只低调的蜜蜂，从一朵花飞向另一朵
一只螃蟹，左爬右爬前爬后爬向上爬呵向上爬
一群蝼蚁，能镂空一座大厦
一只螃蟹，难道就不能篡改一个大海
主啊，请允许我横行霸道
允许我没白没黑搅腾着，搅腾着大海那破碎的世界
2006-2-11
《活着》
做儿子
做老子
做孙子
吃—喝—拉—撒——
活着，做爱
活着，羞耻
2006-2-13
《自画像》
谁在我的耻骨上打眼、焊接、拧螺丝？
一阵剧痛！亲爱的
我有钢铁的构造，却吐不出一颗铆钉
2006-2-13
《雾》
八点钟的车灯，漂浮在水上
八点钟的人，浮在路上
八点钟，他们就开始干活了：大雾
铁锨、高压电……“嗨，不要命了！”
他们，这些附近村庄的农民
终于像驱赶羊群一样
被赶出了危险区，而朝着漫天大雾
狂啸不止的
是一条周扒皮状的牧羊犬
“又要浪费整个上午的劳动力了”
他咕哝着，不情愿地
最后一个，离开。
2006-2-14
《你顺从了一阵风》
你不是在模拟一株饱满的稻谷
但你必须低下头去
你是在瞬间学会了顺从
你顺从了一阵风，在植物的茎中摇晃
闭上眼睛，你就看见了爱情的云朵
神界的孩子。你还看见
你喂养的那只神鹰，它正慢慢地
张开翅膀：一种高处的飞翔
突然化成别字，卡在了天空
日复一日，是上帝的声音
从耳边划过：爱是坚守是相知
是呕心沥血后
如此地平静，爱是千帆过尽后的满目青山
爱多么让人疼惜，你惟有
深深地，弯下腰去
2006-2-21
《虚妄之恋》
这么多迎春花开在镜子里
这么多麻雀
飞在水里；这么多你
在异乡的小酒馆，啜饮草根
昏黄的午后，盲眼的蝙蝠
从高处跌落，在灰尘中扑打着翅膀
而我从不认识的
某种物质，正深深地
锲入蝴蝶的筋骨，我不说疼
只是微笑着告诉你：人间的雪花和盐
埋藏了我的身体
2006-3-16
http://blog.sina.com.cn/qiyuedehai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