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爱情
一
想起那些日子，便像抖动绸缎。
一双手在暗中耍花招，凸现
你深情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温热的嘴唇
凸现——但撑不破表皮，我无能为力
“我爱你”，我愿意说给你听
我还告诉你：今天我吃什么，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同样的，你爱我，你得告诉我
你还得让我知晓你们那里的天气
没有人天生水性扬花，假如
你不在后面推我，上面也没人丢下竹篮
打捞我。我愿意和你一直坐在井底
看青苔一天比一天绿
让我们一天比一天老
二
大道上横亘着石头一样巍然有棱的爱情
多少人曾在这石头上撞得头破血流
身轻如燕的日子我也能一步跨过
而今天，我只能绕过大路的蓬松尾巴
择小径而行。小径荆棘丛生
它吸我的血，撕我的肉，可它无法触及我的心
我到达，血淋淋，在土豆和面包面前坐定
我把半生的好日子都交给了它们
另一半我交给了睡眠——这好脾气的灰袍神
时光是长有鱼鳞的沙子
总有些营养不良的大头鬼异于同类
闪着金黄的光泽
它们比任何油炸土豆和面包都要完美
因此，我用它们装饰我贫穷的眼睛
可我的眼睛习惯了白色和空虚，它被吓坏了
它排斥它们，却又忍不住躲在门后偷窥
三
爱情是个高贵的妇人。她本该头戴桂冠
坐在花团锦簇的车上，被一群妙龄少女簇拥
无论她在哪里停留
那里的空气就该更加甜蜜，更为清新
有些爱催生了一大批地下工作者
为了逃避敌人的追捕和猎杀
他们不敢在热闹的地方亲吻
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 哭泣
背光的地方阴湿，种子同样发芽
除了按时抽穗之外，极有可能冒出蘑菇
但狭窄的空间没有敌人的藏身之地
相爱的双方就把对方当作假想敌
因此，你应该理解，为什么
这会儿我一厢情愿的：“我们开始吧！”
过会儿又揪住自己的头发说
“让我们立始停止，一秒钟也不要等”
四
“我已习惯这样”，这让人宁静
难道我已习惯对着槐花自言自语
这是神思恍惚的先兆，还好我有笔
我拿笔当刀。割破皮肤，血淌出来
我想象你安静地坐在下一页
血流向你 就像河流奔向大海
喧响和腾跳是表演给岸看的
因此，我才可以放弃污血
我才能到死都保持明净
这么做没什么不对。其实说真的
我更喜欢这样的习惯：早起喂鸡
而后给睡醒的孩子喂奶，每天晌午
孩子在梦里，我在门边
等疲惫的你被山坳缓缓地推出
五
我决定以这样的姿势进入八月
“像一条鱼，靠近生活的河床”
这是我在八月一日零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就想好了的
而我也决定这样渡过我的八月
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不轻易为风所动，允许鸟雀在头顶筑巢
放任青苔在身上生儿育女
名份是件奢侈品，如果没有春天的播种
夏天的扬花、八月的光鲜、九月的圆满就不是我的
我怀抱空空，像被风暴席卷的大地
六
街对面歌声轻曼，彩灯扑朔迷离
我的小屋惨淡，飞蛾多年前就无焰可扑了
飞机升上天就是几千公里
我的情人也跟着退后几千公里
诗、照片、笔迹、酒
是你留下的，既是把柄又是厚礼
独自一人走进青草地
蚂蚁、蚯蚓、蛇鼠请我坐下喝酒
聊聊天气和无边落木。它们说
“滚滚长江的落寞啊，岂能尽付于酒”
刀子可削、砍、刮、撬，可对于那些
深入骨髓的爱情的蛀虫，我们只能承爱
除非我们双双被烈焰收拾
七
我想它们，我便出现在它们面前
我说的是春日的花，司空见惯的草
我想你了，我的比远方还远的情人
纵使我爬上山冈，也望不见环绕你的河流
看不见荫蔽你的大树
纵使我借来雷霆的巨嗓，站在云端吼叫
我也无法使停在你家屋顶上恹恹欲睡的鸽子
抬一下沉重的眼皮
八
雨下得很大，可我还得出门
我是高级动物，可我不比任何一种家禽优越
路上的人穿雨衣的穿雨衣，打伞的打伞
打伞的一个个像森林里顶着蘑菇的蚂蚁
那些穿雨衣骑自行车的，像长着蓝翅膀黄翅膀的天使
我有红色的翅膀
我向北飞行二千米在一幢大楼前停住
我更愿意向着北方一直飞，一直飞
飞到你的城市、敲开你的窗子、跳进你的屋子
九
用手臂压住眼睛，我便能制造黑暗
小时候妈妈说，梦中的人，都是从窗子进来的
她说我睡前想谁，谁便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妈妈啊，我多么相信你
希望你的话再一次得到印证
我不关蓝玻璃，厚窗帘也挤在两边
我梦见儿时的伙伴，还梦见了妈妈
我甚至梦到一些不相干的人在我的梦中相聚
我没梦见你，也许是别人的梦境使你无法分身
十
山涧小溪不会因为六月雨水的充沛而更换姓名
不会因为冬天的宁静而改变称谓
只要它的石缝有水，哪怕是细若游丝
它仍然是“小溪”
你说不知多年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无论岁月多么无情的榨干我身上的水分
无论生活的重担把我的脊背压成什么样子
只要我的心还在胸膛里跳动
我就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我怎能不把赞美不遗余力的给你
注视你：你写的字最漂亮
五官长在该长的位置，诗写得最棒
无论从哪个角度，在我眼里
你都是完美的化身，是折射七色光的棱晶体
把讽刺和谩骂都交给仇人吧
我只赞美你 ......
2004.08.02-2004.08.07 2004.09.11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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