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起初，郑州只是一张地图，
它的结构源于甲骨文的裂痕，
无人能替它缝补。它的形状
如四书五经和神话，方正
又漫无边际地不规则；像
我童年捡拾的被虫子啮咬过的叶片
有着病，却不呻吟。
后来，郑州像一颗土豆——
巨大的土豆埋怨我的初来乍到：
生活不是一张地图，它没有地名；
时间不是地点；
黄土之上，春夏秋冬都没有绿叶；
黄河很黄，黄过你的皮肤；
人群只和沙尘相互串门、游戏……
（二）
两年来，郑州只刮风下雪，不见日光。
常青藤也没有复活。成叠的书
如一堆玩具娃娃，一直
俏皮地向我眨着眼睛——
寂寞地跟我生活了许久，而我
总是把他们当传染病人看待，不敢靠近，
不敢招他们作上门女婿，
也不敢不敬，不敢不以为然。
郑州的风总是隔断我的痴心妄想，
风筝飞得越高，我就站得越低——
回眸种种：
商店与商品鳞次栉比，
我的手指鳞次栉比；
郑州的郁闷和梦想鳞次栉比，
我的毛病、春天的咳嗽鳞次栉比；
爱情和人生的苦短鳞次栉比……
（三）
这么多人选择了郑州生活。
四书五经飞越了郑州，
神话和传说飞越了郑州。
古诗宋词在古都的坟茔中咏唱着我，
我在背地里偷偷地行使权利：
给黄河蒙上面纱，给爱人一打针管，
在旮旯里储备大量的醋和花椒，
然后自己跳到被窝里，盖住整个身体。
美梦总是像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它从一方升起，从另一方落下，
悄无声息——只留给世界
黯淡的光明，让你看见：2004年
乡村大院里植下的那三棵树苗——
但大多数人认为：从右边起
第三棵树是错误的，不道德的，愚蠢的。
（四）
两年来，郑州的阳光
从没有现在这样温暖、明媚。
这是2005年末——按地球自转原理，
郑州地图开始发光，月亮
开始采购情人的礼物，包括水饺
和蛋糕。院中的树已栽培有一周年整，
花朵正在盛开——像洁白的雪莲
等待烈酒浸泡的醉意。
自从花卉市场搬迁后，我就很少再去。
最近，我用雏菊替代了常青藤，陪着
忠厚的书籍与五楼的生活，
孤独而幸福地写字、成长。
这样生活已有许久。婚姻和秩序
像盐水与盐水瓶、盐水瓶与输液管
及输液管与人体血管的关系：
看得到的有条不紊，看不到的紊乱不禁。
（五）
郑州地图路经故乡和边疆，
照耀长江以南，又照耀黄河以南。
冬天，桃花居然相继开放，绣在肚兜上的
也在开放——
这时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和杵
一起进入美丽的生活；清晨，露和风
缠绕着从东海飞来的鸥群——
我挽住母亲，告诉她：
这是美好培育的花朵，相信我，
让我独自把她们抚养长大，我要
让她们长成我，像一群
嗡嗡的蜜蜂，终日萦绕这个世界。
（写于2005年12月23日 郑州德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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