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诗人
从影子里走出来，他捡到自己的影子
影子很完整，却没有一丝重量
诗人与一块砖成为朋友，砖很硬。
带着泥土的割舍，与太阳的颜色
这不代表命运。躺在一张面具里
骨头与文字混淆起来。而当我一碰触
他就以为爱情来了。他向我求爱。
我满世界疯跑。我没有路。
——如果拒绝，他会舔尽大海
——如果接受，他将与我一起做梦
什么都不是完整的，和愉悦的
除了诗人的影子。影子依赖着影子
带着纯熟的技巧，与不会产生音质的哑语
带着夜半的黑暗，与黎明的曙光
慢慢地，诗人放下自己的影子
一只鸟儿飞过来，吞掉了它
·孤独的棋子
它在边界之外享受着自己的目光
并且付出通体的亮色。它要赎回上一个春天
——那个春天飞跃的兵卒拥着自己的领土
成片的沙土席卷沉默的胜利
花草在大海中滋长。鱼开始在陆地生活
而今天，我是什么？哦，棋子！
边界之外的棋子长出尾巴
它从饱满的智慧摇摆到羸瘦的虚无
——看见灯光的呼吸，与觉醒的暗示
它们背负棋子的一生。运动
艰苦而荒谬。谁爬出了矩形的棋盘
沙漠蹒跚走来，走来……
淹没人们；淹没我的心脏
棋子，为了上一个春天的沸腾
它独自死去。默默地
抵着道路的瓦砾
·孤独的六月
这个六月没有雨水。水果街滚出许多水果
它们干渴的样子让我心疼
我失踪在自己的生日里。户外的阳光
打起伞，遮蔽所有前来祝贺的花朵
哦，我的朋友被谁抢夺了？
白花花的窗口，倒挂着我的嫉妒
哦，我怎么蹲在别人的日子里
祝贺我自己？美丽的逻辑呵
光滑苍白的指甲。我停顿在
叙述的大街前。大街装满水果
偶尔遗漏。但是天空依然吝啬每一滴雨
继续反汲背脊的水份
明亮的泪，落到街边的一束百合里
花开了——这滋润的一场大雨！
失语的百合抖动着。它们等待购买。
那些洁白的表面，打起皱褶
·孤独的蝴蝶
孤独的蝴蝶一直在飞
她穿着斑斓的衣裳，展开广袤的翅膀
那片茂密的桑林如今很绿
没有一朵鲜花陪伴着
呵，多么幸福的孤独！你代替烛光
涌动着神示的爱恋
照耀着振颤。我的指针弯曲了
我的白色挤却了五彩缤纷的时间
那块被遗忘的冰在夏天醒来
经过是如此简单——
简单得让我无法想象上帝们
他们如何创造着繁复的世界
一些怀疑如那对翅膀
神秘的孤独，躲在袖口探望我的人体
我坐下来，安静下来
——读着飞来的诱惑
·孤独的1976－2003
1976年，我的降临预告着走进法场
那个破旧的襁褓，如今已不知去向
几年后，我的课堂没出现过一节美术课
我的画，完全出自佛主的右手
每一本书都写上了难堪的记号
作为一个学生，我就是这样阅读的
再过多年后，听说小学的班主任车祸死亡
我翻出他的课本，装进喝水的杯子
唉，我那背离的亲人也还有没回来
他的生与死呵，垫在我的眼圈里。像沙。
这些年城墙内还尚未开出花朵
饥饿也不陪伴我。还有
好几年没玩过雪球了；多次的旅行
只让我落下了一身的病。还有，
直到现在，我未亲眼见过一个尊贵的诗人
——虽然，我已爱诗多年
·孤独的拒绝
他们要把我供奉起来。我的扣子也昂贵起来。
黄梅天的湿热在胸口扑了个空——
他们邀请我参加舞会。霓虹灯也邀请我。
我的双肩在夜暮中左右推搡——
他们要我写下我的真实姓名。连同真实地址。
如果写下了能记住这一生，那么就写下吧——
他们在起点上宣布着结果，遗漏了母亲的哺育
如今，泉水淌下来，全流在谷底——
他们帮我捡起一张张废旧的邮票，递给我
镜中，油污缀满裙边——
他们帮我呼吸。说我有这样的需要。
一只畚箕装进我；一只蚂蚁衔起它——
他们都抚摸我，不小心触伤了我的额头
他们都战胜我，我的额头离开了我——
他们要我摘下那枚点缀的发卡
他们那些额外的恭顺，让我也模拟起恭顺——
（写于2003年6月下旬 海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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